首页 -> 2007年第5期

戎装女人

作者:刘 静




  照这种说法,王恩江也应该算是有官命的人。都当到正师了,还能说没有官命吗?如果硬要说的话,那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就是人心不足蛇要吞象了!
  王恩江参军前,在生产队当过一年会计,不但算盘打得好,脑袋瓜子够用,人也踏实能干。他老婆汪秀娥那个当公社书记的爹,就是因为长了一双慧眼,才会把独生女儿许配给他。并为他争取到了一个到北京当兵的名额,放他远走高飞了。
  王恩江是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走上来的。军队里师以下所有的台阶,他都呆过,哪一阶也没落下过。只不过有的呆得长,有的呆得短而已。他没跳过高,也没蹦过远,该流的汗一滴也没少流。他这样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现在,脚底下都磨出了厚厚的茧来,如同他那个农民父亲手上的老茧。只是,他父亲手上的茧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而他脚下的茧则不是。
  王恩江这个政委当的,较之陈昆主任,就比较辛苦比较累。倒不是他的能力不够,干得吃力,不是,绝对不是。王恩江像大部分他这种出身的干部那样,对自己来之不易的位置格外珍惜,也格外看重。他们在自己的述职报告中,特别偏爱一句话:“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如果说,在他们这种位置上,会经常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但这句摘抄来的、文绉绉的话却不是。向毛主席保证,他们的确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的!
  
  在通信总站,有相当一部分人想当然地认为:这支队伍陈昆当家。也就是说,在总站,是陈主任说了算。
  这种想当然,并不是凭空瞎想的,而是有根有据的。比如,陈主任经常当场拍板,果断地说:“行!这事就这么定啦!”或者是:“可以!就这么办吧!”给人一种掷地有声、一言九鼎的印象。
  其实,稍有头脑的人,都不会被眼睛所迷惑。他们分析得对:陈主任虽然爱拍板,但他拍过板的事,也不能件件都按他的意思来。也就是说,只要王政委同意,陈主任拍的板才有用:如果王政委有异议,那么陈主任拍得就有点早,有的会白拍一场,甚至是瞎拍。
  长脑子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总站,真正说了算的,应该是不轻易表态的王政委。他才是一言九鼎的,才是掷地有声的。
  也许这样说才更准确些:如果陈主任是当场拍板的人,王政委则是背后把关的人:如果陈主任是台上唱戏的人,王政委则是台下拉弦定调的人。
  以陈昆的聪明,他对这种状况不会不清楚:而以他的个性,他对这种状况恐怕也不会太甘心。这样,就容易出问题,也容易生矛盾,军政主官往往都是由于这个原因而尿不到一把壶里去的。
  到目前为止,陈王二人还是相安无事的。虽然他们工作上也有分歧,也有矛盾,但都是无伤大雅的,不伤和气的。究其原因,除了陈王二人都是聪明之人,都能保持着清醒,也能把持住理智外,还有相当重要的因素——他们的禀性和品德。
  陈昆那种干部子弟大大咧咧的个性,反而成全了他心胸的宽广。别人认为丢脸没面子的事,他却是无所谓的,也是无动于衷的。比如拍过板的事,又被政委否了,否了就否了,只要你否得对,否得有道理。这是陈昆他们的过人之处:大气,不计较,而且磊落不阴暗。他们这种人反而是好处的,前提是你要以诚相待,别跟他们耍心眼。他们对心眼是厌恶的,也是不耐烦的。他们一旦上来了那种二百五的劲头,天王老子都不怕,还怕那些吃糠咽菜长大的人吗?问题是,你历尽了千辛万苦,长征般走到了这个位置上,走得脚下都起了老茧,马上就要功成名就了,跟这种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家伙一损俱损,太不值了!好在,陈昆是理智而清醒的,他也许会伤人,但他绝对不会害人。而王恩江恰巧又是厚道有德行的,否则,是形成不了两好凑一好的大好局面的。
  王恩江是有城府的,他的城府对付陈昆这类人,是绰绰有余的。他虽然官当得比陈昆累,但那是“不敢有丝毫懈怠”的精神上的累,并没有累在陈昆身上。陈昆不是爱拍板吗?王恩江就尽量让他拍。而他一旦拍砸了,他还会替他收拾残局。这点,就很有些老大哥的样子。王恩江虽然跟陈昆是同批兵,但他却比他大了三四岁。这种年龄上的差距,也容易让陈昆尊重他,长者为大嘛。当然,关键的一点是他的品行好。即使有城府,却并不可怕。他是那种让人放心的人,是那种知道怎么坏,却不去坏的人。
  陈昆和王恩江的禀性和品德,使他俩比较容易共事不起内讧。而军政主官的齐心合力,是容易形成双赢局面的。
  双赢的局面,对距将军的位置仅一步之遥的陈王二人,是多么的至关重要啊!
  古人云: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陈王二人是聪明之人,他们怎么可能把古人的肺腑之言当成耳旁风呢?
  对吕师这个政治部主任而言,摊上陈王二人这样的军政主官,不能不说是一种幸运。起码能省很多事,不必那么费心劳神。如果摊上互相拆台的一把手,主任和参谋长还有后勤部长这些个部门领导,就要像风箱里的老鼠那样,两头受气,两头不落好。当然,你也可以避免做风箱里的老鼠,但你却要旗帜鲜明地靠向一边。那样的话,还不如做只风箱里的老鼠呢。派别之争更麻烦,更讨厌,也更危险。
  
  第六章
  
  明可欣将吕师约到了一个叫“冥思苦想”的茶馆。
  吕师赶到时,已经满头大汗了。明可欣一见她这样,有些不安地问:“今天不热呀,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吕师用手扇着风,不介意地说:“我就是爱出汗。”
  明可欣有些疑惑,说:“你什么时候变得爱出汗了?我记得你从小不爱出汗,还为自己上劳动课老不出汗着急呢。”
  吕师咧嘴笑了。她记起小时候上劳动课,别人都汗流浃背的,唯独她怎么出力也不怎么出汗,起码不出那种让别人一目了然讨巧的汗,老师总是表扬那些爱流汗的同学,说他们“出大力、流大汗”了,言外之意,就是批评他们这些没流大汗的同学没出大力。这让吕师很委屈,也很着急。有一次,她跑到明可欣家去讨教怎么才能“流大汗”,正赶上吕团也在,还没等明可欣出主意,吕团就抢着给她出了个馊主意:“你往脸上抹唾沫,假装流汗。”
  想起这些,吕师有些神往地笑了,她看着隔着桌子关切地望着自己的明可欣,一种很温暖的感觉袭上心来。她实话实说:“可欣姐,没事,我这是更年期的反应,特别爱出汗。”
  明可欣“噢”了一声,凝视着吕师,说:“吕师,你今年45了吧?”又感叹道:“时间真快呀,不知不觉大半辈子就过去了。”
  如果换个别人这样感叹,吕师就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了,但听明可欣这样一说,又想到她至今还是独身一人,吕师心里就有一些难受,鼻子也有点酸酸的难受了。
  点茶水的时候,明可欣放在茶桌上的手机响了。吕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见屏幕上出现的不是号码,而是“未知”两个字。在通信部队的吕师自然知道,能使自己的手机号码屏蔽不显示的,自然是有一定身份和背景的人。吕师并没在意,一个人一生,谁能不认识几个高人能人呢?更何况像明可欣这样本身就有身份的人。
  明可欣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又看了一眼对面的吕师,打开了机盖。明可欣不说话,只是“嗯嗯”地听对方说。电话讲了不到一分钟,最后以明可欣简单的一句“好,我知道”结束。
  吕师一直看着明可欣接电话,一直到她合上手机。在这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吕师对这个电话做了大致的判断:男的,不是一般的关系。
  其实这没什么。明可欣是个单身女人,即便她100岁了,也有权利接听这种电话。更何况她还不到50岁,而且还是如此的……如此的风韵犹存。
  此时的吕师其实只是有点好奇:一个什么样“未知”的男人,才可以打这种让明可欣什么也不说、只是“嗯嗯嗯”听着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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