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戎装女人

作者:刘 静




  这太出乎客人们的意料了。酒场上哪见过如此大气磅礴的女人?还是个头痛着的女人!人家一个大校主任,这样爽快,这样给面子,咱就别给脸不要脸啦,喝吧!照这样喝!能死人哪?!
  杨新光果真是喝高了,喝得狗皮褥子不知道反正了。他端着大杯走过来,也要跟主任喝个大杯!客人们拍手叫好,中尉边锋跑上前拉开他,焦急地说:“科长你傻呀,自己人喝什么喝!”
  杨新光喝红了眼,推开边锋充长辈:“去!去!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一边呆着去,我要跟主任单独说几句话。”
  吕主任特意站起来,春风满面地望着他,等着听他想单独说什么。
  跟杨新光也喝了三杯,杨新光的眼睛更红了,他都有点站不稳了,大着舌头说:“主任,我……我什么话都……都不说了,话……都在酒里了,一切……尽在……尽在不言中了……”
  吕师笑了笑,又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他的“不言中”。
  如果这个时候结束就好了,就不会出后边那种狗尾续貂的糗事啦。
  要结束的时候,杨新光拦住不让散,那个上校也不赞成散,说,太早了!太早了!回去这么早干什么?并建议大家再喝点啤酒漱漱口。既然客人有漱口的要求,吕师也不好不让人家漱,只好硬着头皮坐在那儿,看着杨新光跟他俩人你一杯、我一杯地用泛着白沫子的啤酒漱口。漱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把两人漱翻了。
  如果,杨新光能像客人那样,趴在桌子上光吐就好了。杨新光不吐,但他也像人家客人那样,趴在了圆桌上。无缘无故地,趴在那儿的杨新光突然哭了起来,像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哭得呜呜的。
  只有吕主任知道,杨科长为什么哭,哭什么……
  吕主任欣赏的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是死是活都不弹的男人,像这样当场当众呜呜哭泣的男人,她是最看不起的。吕师在心里鄙夷地想:这副德行还想当政委?能把那么重要的部队交给这么一个当众哭泣的男人吗?!
  
  一上车,吕师就急忙问小高:你们吃得好吗?李念吃得多吗?他高兴吗?小高回答说:吃得很好。念头吃了很多,他很高兴。他还到处打电话,告诉别人他今天过生日,让别人给他唱生日歌,祝他生日快乐。打了好半天,把我的手机都打烫了。
  吕师听了心里酸酸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恨不能马上回家抱着儿子的肩膀跟他说对不起,用英语祝他生日快乐,给他唱英文版的生日快乐歌。
  可是,车子离家越近,吕师心里就越不安起来。她不知道,她回到家里会面临怎样的场面,丈夫李进的冷脸和风言风语是肯定的:儿子李念恐怕也不会让她搂着肩膀听她道歉,对她的英文歌就更不感冒了。哎呀,今天自己就是浑身长满了嘴也没有用了,错在自己这儿,理在人家那儿,怎么办呢?等着忍气吞声呗。
  吕师的头更痛了,像要炸开了一样。吕师认为是自己喝到假酒了,不禁在心里骂:这年头,名酒造假也就罢了,怎么连一般的酒也造起假来了?照这样一路造下去,还敢喝什么呀?
  想着造假的事,自然而然就想出了个造假的法子来:对呀!装醉!别人能造假赚钱,我怎么就不能装醉蒙混过关呢?摇摇晃晃地进家,进门就直接倒在床上,蒙头大睡,他们就是想发脾气想发火,难道还能对一个醉酒的人发吗?那不是对牛弹琴吗?他们不至于那么傻吧?
  吕师是有家门钥匙的,但她没用,她是用手拍的防盗门,拍得咚咚直响。吕师认为:既然装醉,就该装得像一些,注意细节,从点滴做起。
  吕师并不担心邻居们听见,因为对门的人家常年住丈母娘家,是一座空巢:而楼上楼下的邻居就更不用担心了,他们会以为是那个嘴上没毛的初中生干的,因为李念就时常这样叫门。
  开门的是李进,吕师一见丈夫就扑了上去,假装站不稳的样子。李进皱着眉头厌恶地指责:“怎么又喝成这样?”吕师把手一摆,大声大气地说:“我没醉!谁说我醉了?”据反映,吕师醉酒后就是这种手势和这种语言。这下,李进更确信无疑地认定她是醉了,只得上前架着她的胳膊,要把她往卧室里运送。
  家里所有的灯都关着,唯独客厅开了盏台灯,电视也开着。咦,儿子呢?寿星李念呢?吕师的口齿马上清楚了,还带了些疑惑和担忧:“李念呢?这么晚了他上哪儿了?”
  李进并不回话,因为他在奇怪:这么清晰准确的问话,能出自一个醉汉之口?
  吕师马上意识到自己的疏忽,马上又开始山摇地动了。她踉跄着进了客厅,仿着醉腔追问:“啊!李念呢?我们的儿子哪去了?”
  李进这才放下心来,恢复了正常地对待醉妻的语气——没好气地说:“你还知道有儿子啊?他让吕团两口子接走了,和天赐贝贝他们出去补过生日啦。”
  吕师嘟囔了一句:“不是吃过比萨了吗?”
  李进的分贝又提高了:“没有亲人的祝福那也叫过生日?你以为派个司机过去,就万事大吉啦?就……”
  吕师一听,他又要啰嗦起没完,马上奔到沙发前,咕咚一声,就把自己放到了沙发上。
  李进过来问:“哎,你没事吧?”
  吕师有气无力地回答:“我难受。”
  李进像个熟练工似的,赶忙端来盛了半盆水的脸盆,依然是没好气:“想吐吗?想吐就吐吧,吐出来就好啦!”
  吕师哪有那让吐就能吐的本事?但不吐似乎又说不过去,只好继续假装有气无力:“谢谢,在外边已经吐过了,没什么可吐的了。”
  李进最受不了一个良家妇女在外边“呕呕呕”地吐,一想到自己的老婆也在外边这样当众呕吐,他就觉得无法忍受。他伫立在沙发前,居高临下地望着醉酒的妻子,冷嘲热讽:“放这吧,一会儿还有苦胆呢!”
  吕师想不到李进有如此的幽默,忍不住笑了起来,越笑越厉害,笑得沙发都颤悠了。
  李进终于发现了真相,有些惊喜:“原来你没醉呀?”
  吕师坐了起来,仰望着不算高大的丈夫继续笑:“谁说我醉了?一进门我就告诉你我没醉,你偏不听!”
  两口子愉快地说笑时,吕师发现了那个信封。
  吕师对这种规格、这种厚度的信封是非常熟悉的,也是极其敏感的。她马上瞪大了眼睛明知故问:“那是什么?”
  李进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并回答:“那是钱,是崭新的一万块钱!”
  吕师皱起了眉头:“谁呀?谁送的?”
  李进回话:“杨新光他老婆。《新闻联播》的时候来的,看你不在,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吕师一股无名火直顶脑门,冲着李进就吼开了:“谁让你收的?怎么收的你再给我怎么送回去!”
  李进也火了,也瞪起了眼睛:“我说你是神经病吧?干吗冲我大喊大叫的,她悄悄地塞进沙发上的报纸里,我怎么知道?我长了三只眼啊?”
  吕师的头又开始痛了,而且是剧痛,两个太阳穴咚咚地跳着痛,像要炸开了似的。也不知怎么搞的,突然就恶心想吐,嘴一张,就开始“哇哇”地吐开了,好在脚底下就是脸盆,好像不用就对不起它似的。
  李进弯腰拍着吕师的后背,有些纳闷:“你不是在外边吐过了吗?难道你长了两个胃?”
  吕师这次是真的有气无力了,她有气无力地对丈夫说:“我脑袋里好像长东西了,脑袋里长瘤子才会这样喷射性地吐,而且,我最近老是头痛,动不动就痛。”
  李进也有些紧张,说:“不会吧?你是因为喝了酒才吐的吧?”
  吕师摇了摇头说:“我喝那点酒还会吐?但愿不会吧。也许,我是让这两口子恶心的。”说着,就把今晚上杨新光失态的事说了一遍。
  李进听了好半天都没吭声,许久,才叹了口气说:“老杨这人不错,你能帮还是帮他一把吧。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吕师用纸巾揩着嘴说:“本来我是要帮他的,一看他趴在桌子上没出息地哭,我就有些腻歪了,他老婆再这么胡折腾,我就更要改主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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