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戎装女人
作者:刘 静
马忠臣看出了吕师的忍俊不禁,敏感地说她:“你很高兴吧,看到我这个样子?”
吕师的反应多快呀,自然不能让马忠臣占了这次谈话的上风。虽然丈夫李进再三叮嘱她要只带耳朵不带嘴,虽然她这些日子对丈夫的话基本上做到了言听计从,但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马忠臣,一跟他面对面地坐到这里,她马上就有一种上了战场的感觉,心中马上就涌起了一股“两军相遇勇者胜”的豪情。她听着马忠臣开门见山的、山上长了许多荆棘的开场白,马上就斗志昂扬了。
吕师面带笑容、笑里藏刀地反问马忠臣:“你认为你的样子很好笑吗?”
马将军看了吕大校一眼,改变了战术:“你喝点什么?”
吕师看了他一眼,并不告诉他自己要喝点什么,而是举起手臂,召来了远处的服务生,仰起脸来告诉人家:“来杯蓝山咖啡,极品的。”
对面的马忠臣喝的是红茶,茶杯外边吊了个标签,红茶的标签。在这里借用一下王恩江说陈昆的那句话:“我们刚学会喝茶的时候,人家已经咖啡上瘾了。”马将军刚适应了英式的红茶,吕师早就喝咖啡上瘾了。而且还是牙买加的蓝山咖啡,还是极品的!
这就令身心疲惫的马将军没脾气,在气势上似乎就盖了他一头。吕师吩咐完服务生,又把脸放下,面对着对面这个有作风问题的姐夫,摆出了一副悉听君便的样子,让他看着办吧。
马将军能怎么办呢?面对老婆娘家这一家人,他历来是没有一点办法的。以前没有任何根基的时候,没有一点办法:现在有了些根基了,依然没有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就像对面这个小姨子希望看到的那样:一点脾气都没有。
没有一点脾气的马将军只好这样开场:“吕军知道咱俩见面吗?”
时刻准备着的吕师,没想到马将军会问出这么没有战斗力的问题来,有些扫兴,她扫兴地回答说:“我没告诉她,她不知道。”
吕师只是说没告诉吕军,并没有说谁也没告诉。这是不一样的,是有区别的。而这种区别别人可能听不出来,马忠臣却听得出来。
马忠臣进吕家20多年了,虽然不是入赘,但也跟入赘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是:入赘倒插门的女婿们付出得多、得到的少,连儿子也要随人家的姓:而他这个上门女婿,从这个家里却是得到的多、付出得少。而且人家家虽然没有孙子,但也没有打他儿子的主意,他的儿子仍然姓马,叫天赐,也没叫吕赐。按说,这家人对自己可以说是天高地厚、恩重如山了:而且,他这条性命,也是用人家家最有前途的儿子的性命换来的。按理说,按老话说,他就是来世做十次马,做十次牛,也报答不完人家家的恩情。可是,他连这一辈子的人都没做完,连这一辈子的女婿都没做完,就开始背叛人家了,就开始伤害人家了。别说别人了,连他自己也看不起自己,痛恨自己呢!这是其一。令他日夜不安的还有其二,那就是这家人对他这个人和这件事,将会怎么对待、怎么处理?虽然他也知道吕家的人都很厚道,从来都是帮人不害人,但你别忘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吕家人还不是兔子,比兔子可厉害多了!咬起人来是会致命的。尤其是那个现在撑着吕家门面的吕团更是如此。他不出手便罢了,他一出手,必是重拳。以他马忠臣现在的根基,是承受不起吕团的重拳的。
吕团的态度一直令马忠臣心中不安,而且是越来越不安了。开始吕团给他打电话约他谈谈的时候,他心里还有一股男人气:谈谈就谈谈!这事早晚要面对,早谈早解脱。可不知为什么,吕团不到一刻钟就又变卦了,连个电话都不打,直接用短信通知他:取消面谈。而且,这一取消,就把什么都取消了。三四个月了,别说见面了,连个电话也没有。更令他不安的是老婆吕军,以他对吕军20多年的了解,吕军是沉不住气的,别说三四个月了,连三天的气都沉不住!可这次却怪了,跑到娘家竟然一去不归了!如果不是她娘家的人在背后出主意、撑腰,她断不会有如此举动的。正是吕军这种沉得住气的反常之举,令马忠臣惴惴不安了。他实在是想不出、也拿不准:吕家人给吕军出的什么主意、撑得什么腰?而且,现在连儿子马天赐也跑到那边不回来了,偶尔回来取东西碰上了,也爱答不理的。他现在可真成了孤家寡人了!孤家寡人的日子,哪是他这样普通人能过的呀?那是人家皇帝和伟人过的日子!普通人一旦犯上作乱地过上这种日子,那简直就不是在过了,而是在煎熬!
马忠臣实在是受不了这种煎熬了,他觉得自己就要撑不住了,而且他也不想再撑下去了!他要跟他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即使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起码也可以听听他们的口气,也比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吊在半空里受煎熬强吧?
马忠臣先给吕军打电话,她却死活都不接。打到干休所的家里,吕军一听是他的声音,二话不说,就“咔嚓”一声挂掉:打她的手机,因为有来电显示,她就更不接了。不但不接,还马上就把他的电话掐断,马上就把手机关掉。没办法,他只好给吕团打电话了。平时吕团跟他的关系很好,两人也走得很近,吕团对他甚至比对亲妹夫李进都好。令他没想到的是,吕团一接到他的电话,竟然给他打起了官腔:“我最近很忙,等忙过这一阵再说吧。”吕团的官腔令他很气愤,也很难堪。但气愤归气愤,难堪归难堪,他那颗吊在半空的心,更加惴惴不安了。如果不是这样,他万不会放下架子、舍下脸来找小姨子吕师的!
虽然不好面对,可还是要硬着头皮面对呀!虽然吕师这张似笑非笑的脸令他无法忍受,可是,没办法,还得硬着头皮忍受啊!
吕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她顶见不得别人难受,别人一难受,她也不好受。对外人是如此,对这个叫了20多年的姐夫更是如此了。虽然他的作风有问题,但再有问题,也是自己的姐夫啊。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吕师尽量调整自己脸上的表情,尽量用平常的语气给他台阶下:“我能帮你什么忙吗?”
马忠臣清了清嗓子,像是要给万人作报告,其实他只是说给吕师一个人听:
“哎呀吕师,我还真的需要你帮忙呢。首先,我要感谢你的沉默,感谢你保了那么长时间的密。我知道,你早就知道这事了,我也知道,这对你来说,是很难受的,很不好接受的,也是很受伤害的。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能替我们保密,我真的非常感谢,真的,这是实话。
“怎么办哪,吕师?现在这个情形我怎么办好呢,离开她吗?她的情况你也知道,其实她的情况远比她向你介绍的糟糕。她是晚期的,医生都不太乐观,她自己就更不乐观了。这种时候,任何打击对她都是要命的。我倒不是说自己对她有多重要,起码我还可以给她一点支持。且不说这种支持是不是道德的,在生命和道德面前,尤其是在她的生命和舆论的道德面前,我还是更倾向于她的生命一些。更何况,我已经负过她一次了,怎么可能再负她一次呢?而且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跟吕军离婚吗?说实话,我也没有这种勇气,也的确是有些舍不得。毕竟我们夫妻了一场,在一起生活20多年了,要论感情,也还是有的,更何况还有天赐那么好的孩子。天赐是个非常单纯的孩子,也非常善良,我一直担心他这么单纯、这么善良,将来容易受到伤害。谁能想到,我这个做父亲的,却是头一个伤害他的人!一想到这些,我都心痛!这是真的!
“吕师,我想来想去,只有选择离婚了。我也知道,这对吕军来说,是很不公平的,毕竟错不在她,而在我。以前我是打算保持现状的,既能照顾她,也能保全家庭。现在看来,这是不可能的了,我只能选择一方而放弃另一方了。想来想去,我也只有放弃吕军了。吕军是个厚道的人,也是个有承受能力的人。再说,她还有你们这些家人的支持和爱护。你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你们的关系却比有血缘关系的还要好,这点我很清楚,也很羡慕。吕军和天赐,以后就拜托你们了。我也知道这样拜托很无耻,但无耻我也没有办法了,我只能这样无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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