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戎装女人
作者:刘 静
江山捧着茶杯直奇怪:“你是爱他在心口难张做贼心虚呢?还是觉得人家配不上你玷污了你?你至于这样吗?你看看你,脸都红了!”
吕师赶紧解释:“我这是叫茶水呛的,也是叫你气的!你以后别乱说,让别人听见不好!”
江山说:“这就咱俩,别人怎么会听到?你不是爱上人家了吧?”
吕师故意冷笑了一下,说:“我?爱上他?爱上王恩江?你说可能吗?”
江山有些认真,说:“有什么不可能?中年男女,才子佳人,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不知什么时候,不经意间,一擦就出火花!”
吕师的心有些乱跳,嘴上却很硬:“我会跟他擦出火花来?我跟陈昆也许能擦出火花,但跟他八辈子也擦不出东西来。”
江山替王恩江打抱不平,说吕师:“人家王恩江哪点配不上你?你以为你跟陈昆门当户对,你俩才有可能?这你就错了!你知道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道理吧?男女关系是这样,反差大的人也是这样!陈昆那种人,像你娘家的兄弟似的,你跟他才是八百辈子也擦不出东西呢!倒是农家子弟王恩江,没准会点燃你人生最后的一点激情。吕师,你的命怎么这么好呢?眼看着要日落西山了,突然间又红霞满天了!又是官运,又是情运,都进入更年期了,还能有婚外恋,你活得可真精彩!”
吕师知道江山的毛病,越是反驳她,越能激起她的斗志,如果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最好的法子是顺着她说,一顺着她,她就没兴趣了。吕师只好说:“那就托你的福,我就再谈一场恋爱吧!”
江山果真就没了兴趣,因为美味的饭菜端上来了,江山的兴趣转移了。
第九章
睡到半夜,吕师醒了。她翻了个身,感到身子下边硬得没有一点弹性,腰也酸得有些不舒服。她这才想起来,她这不是睡在有席梦思的舒服的家里,而是睡在连队的硬板床上。难怪一侧身子,鼻子几乎就要顶到了墙上,马上就有一股子白灰的味道扑鼻而来。话务连正在粉刷房子,连部是今天下午刚刚粉刷过的,还没有干透呢!
吕师想起自己在连队当兵时,不像现在是请工人刷房子,那时都是自己刷。从楼上往下刷,一层一层地刷,一个分队一个分队地刷。每个班、每个屋各扫门前雪地自己刷自己的。战士们在刷自己住的房子时,格外地上心,也格外地卖力。刷了一遍又一遍,没等干透,宽条大刷子就又糊上去了。管行管的副连长就扯开嗓门训她们:“干吗干吗?好玩是不是?你们是不是以为白灰不要钱啊!”大家挨了训还兴高采烈的,脸上身上也溅得到处都是,嘻嘻哈哈地笑成了一团。那时,晚上睡在自己刷的房子里,睡得多香啊!连白灰的味道也觉得香。哪像现在,鼻子不知是进化了还是退化了,竟然会被熏醒,真是毛病不少哇!
也不知是几点了,吕师伸手去桌子上摸手表,“咣当”一声把表摸到了地上。吕师也懒得探下身子去捡,继续在桌子上摸,终于摸到了电话机。她拖过电话,摘下听筒,摸黑按了一个“117”,听筒里马上传来准确无误的北京时间:“下面音响是北京时间2点57分。”
怎么才睡了两个多小时就醒了呢?昨晚上参加了一个分队的班务会,又找了两个干部谈话。谈话一直持续到11点多,又跟指导员刘敏聊了会儿天,不知不觉就12点多了。临睡前,刘敏还带着歉意地说:“主任,我们这儿就这条件,请您多担待。”吕师听了觉得好笑,这个年轻的上尉不知是看轻了她、还是看重了她,于是就说:“这条件还不够好吗?比我们那时候不知要好到哪去了。”当时刘敏笑了笑没吭声,到了半夜三更,硌人的硬床板和刺鼻的白灰味,替指导员把要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这次到话务连来蹲点,来得有些仓促,也有些突然,不但把连里搞得手忙脚乱的,把团里也折腾得够呛。原本团里是安排她住招待所的套间的,可她却偏要住到连队来,说是回娘家哪有住到外边的道理。本来工人刷房子刚刷到二层,一层还没有刷到,团里贺副政委亲自出马,亲自指挥,亲自督战,临时突击刷出了一间房子,雪白雪白的请主任入住。谁能想到热情反被热情误,这雪白的屋子半夜就把主任弄醒了,并且再也睡不着了。
吕师在硬邦邦的床上翻来覆去地烙大饼,一点睡意也没有。除了连队的硬件有些问题外,真正的原因是她的软件出了毛病。
吕师要到话务连蹲几天、了解了解情况,是早就有的打算。而且这种打算也跟陈昆提过,分工二团帮建的陈昆举双手赞成。但那也只是一种打算,并没有列入近期的工作安排中。之所以如此突然、如此仓促地跑到话务连里来辗转反侧地睡不着觉,实在是今天上午在政委办公室里那种微妙而突然的感觉促成的。那一刻,她就决定要放下手头的一切工作,到下边团队去,蹲点也好,调研也好,反正是要离开一段日子,反正是要出去躲上一段时间。不是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吗?但愿这服良药能治好自己这要不得的毛病。当然,她也衷心地希望这服良药同样也能对王恩江起作用,把他的毛病也治一治。不指望能够痊愈,但起码不要心有灵犀地互相不自在,并且还要命地影响到了工作!
上午,吕师接了个电话,是部里政治部景副主任打来的。景副主任要在半年工作总结期间,带一个司政后齐全的工作组,到一团去全面考核,以确定一团能否代表部里参加全军的野外通信大比武。吕师放下电话,自然要先向政工首长报告。而这种情况,一般是当面汇报比较好,也好顺便商量一下当务之急的准备工作。于是,她起身去了政委办公室。
吕师是在敲了政委办公室的门,并且听到王恩江在里边喊了声“请进”那一刻,想起了上个星期五在大礼堂传达文件的主席台上,与王恩江那颇具心灵感应的对视。那意味深长的一眼过后,吕师还没见过王恩江。本以为,那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特定对视的一眼,会随着双休日很轻松地翻过去。哪里想到,那瞬间的惹麻烦的一眼,不但没有轻易地过去,反而在这样一个不经意的时间和地点里,这样潮起云涌般地再次出现!而且,还是如此地清晰、如此地强烈!以至于吕师站在紧闭的门外都有些犹豫了:进去还是不进去?
王恩江大概以为门外没听见他的“请进”,于是又扯开嗓门喊了一声“请进!”吕师在再一次的“请进”声中,就不得不硬着头皮进去了。
王恩江一见是吕师,也没有思想准备地愣了一下,并且明显地不自然起来。其实,这间政治委员的办公室,作为政治部主任的吕师,是最应该理所当然地进进出出了,而事实上也是如此。吕师主任进出王恩江政委的办公室,不能说是像一天三顿的家常便饭,起码也似富裕人家里三天两头的小会餐。这种小会餐因为平常,也因为合理,所以大家都很自然地不以为然。既用不着起身相迎,也用不着起身相送,一切迎来送往的礼节都是多余的。当然,敲门还是需要的,毕竟是进一把手的门槛,你知道一把手的办公室里有什么要人、有什么要事吗?同时,一个女同志进男同志的房间,敲门也是一种必要的提醒和提示。
但今天却不自然了。不光吕师不自然了,连王恩江也不自然了。不知道王恩江是不是也是因为主席台上那不经意的一眼,反正王恩江也有些反常了,明显地不自然。
这种反常和不自然,像烈性传染病一样,不用打喷嚏传染,甚至都不用呼吸传染,只是彼此扫了一眼,马上就互相感染上了。吕主任的眼睛都没有落脚的地方了,流连在半空中不知搁哪儿好。即便是房间的主人,王恩江也好不到哪去,竟然傻乎乎地站了起来,还多此一举地问了句“你来了”这样一个愚昧至极的问话。吕师在这样一个傻到了家的问话里,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只好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
接下来的汇报,也是干巴巴的流水账,时间、地点、人物、目的。景副主任的电话都转达清楚了,但却不像一个政治部主任的口吻,而像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干事。王政委似乎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管吕主任一落千丈的水平了,因为他自己的水平也比她强不到哪儿去。王恩江没有任何见解地点了几下头,又嗯了几声,算是知道了、清楚了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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