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戎装女人

作者:刘 静




  哎呀,这个混蛋的陈昆!也就是他吧,如果换了别人,吕师真可以怀疑他的动机,这实在是一种说不过去的别有用心哪!
  电话又响,吕师一接,烦谁就是谁!吕师正不知说他什么好呢,他却很严肃、也很诚恳地在电话里说:“吕师,一会儿贺建国会亲自向你解释,我就不多说了,我希望你能耐心地听完,再给予充分的理解。”
  陈昆对吕师的称呼一般分两种:称她主任时,一般都是公事公办地谈公事,说正事:称她吕师时,一般都是嘻嘻哈哈地聊天,说无关紧要的平常话。像现在这样,一本正经地叫着吕师的名字,又语重心长地谈正事,可见他对贺建国的偏爱,以及他对任用贺当二团政委的决心。
  没等吕师回话,贺建国就到了。吕师匆匆说了句:“好吧,就这样吧!”就挂了陈昆的电话。
  
  贺建国把椅子往后拉了拉,在主任对面坐下。刚才那种距离,是主任跟女干部们谈话的距离,并不适应贺建国这样的男部属。贺副政委不卑不亢地拉开了与吕主任的距离,除了表明他是一个懂得分寸的人外,难道就没有别的意思了吗?坐在对面的吕主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却不动声色。
  吕主任问他:“民主生活会开完了?”
  贺副政委说:“开完了,刚完。”
  “很快嘛!开这种会怎么会这么麻利?”
  “陈主任讨厌开拖拖拉拉的会,上来就给我们提要求,交代说:说干的,别扯稀的!有就说,没有就算!交心就交真心,虚情假意留在肚子里当屁放!所以大家都言简意赅地没扯皮。”
  吕主任笑了,说:“这是主任的一贯作风,所以我们也比较喜欢参加他主持的会,起码不累。”
  贺建国说:“是呀,陈主任这种作风我们基层很欢迎,我也是很喜欢陈主任这种干脆利落的工作方法。”
  吕师在心里幽幽地说:你们俩可真是惺惺相惜呀!嘴上却开门见山地说:“你找我要谈什么呢?”
  贺建国在对面一下子不自然起来,说不好是紧张,还是难为情。他这种神态令吕师有一些拿不准。原本吕师是打算硬着头皮听他兴师问罪的,即便他不敢兴师问罪,发发牢骚、吐吐怨气总是应该的吧?虽然那种“猫腻”之说并不是吕师开的先河,但吕师并不准备推托。与其让政委承担,还不如她自己背这个“黑锅”,这样也许对贺建国的伤害会小一些。毕竟是部门领导的一种猜忌,总比主官对他猜忌不信任要好得多。
  贺建国是个皮肤比较白、面相比较嫩的人,他用家乡徐州话,有些吞吞吐吐地说:“主任,我是想,想……想跟您解释一下那封匿名信的事。”
  这话不用他说,吕师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有心理准备的吕主任沉稳地点了点头,望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贺建国面嫩的白脸上似乎有些泛红了,这令吕主任有些狐疑:这不像是准备兴师问罪、或者要发牢骚的样子呀?难道会?吕师马上又给否认了:即便那封匿名信的“猫腻”存在,但谁会不打自招地承认呢?吕师扪心自问,她肯定干不出写匿名信那么下作的事,但大概也没有承认自己下作的勇气。贺建国有这种勇气吗?吕师看着悬。
  贺建国用徐州话吞吞吐吐:“主任,您猜测得没错,那封匿名信的确……的确不是外人写的,而是……而是我的家人干的。那封匿名信是我爱人的表姐写的,那个人您见过,你们在一起吃过饭,是江军医牵的线。开始,我的确是不知道的,真的!主任,我真的不知道。但那封匿名信一出,我就知道是她们干的了,我爱人和她的表姐。因为,事先她表姐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再三追问我,问我是不是干干净净地禁得住查?当时我还挺生气的,质问她是不是以为所有有一官半职的人都不干净?都龌龊?谁知她竟然会干出这事来!她在地方上搞人事工作,她说这种事她见得多了。我回家一追问我老婆,没几分钟,她就承认了。说她表姐说,许多廉正的干部就是通过匿名信歪打正着地发现的,还说,想当官就得动脑筋。当时我虽然很生气,但也没有办法了。信已经发出去了,影响也造出来了,我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了。虽然一直没说,但我心里一直都七上八下地不踏实,不得安宁。我总觉得这种做法太下流了,也太下作了。为了这件事,我和我爱人的表姐也吵翻了,她也跟我翻脸了,说我天生不是当官的料,是块豆腐,提不起来的豆腐。昨晚上我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是不是把这件丑事,在民主生活会上主动检讨出来,争取大家的谅解。但在会上,我张了几次口,也没有勇气说出来。散会的时候,陈主任叫住了我,说要跟我好好聊聊,我知道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把这事跟主任说了。谁知陈主任告诉我说,总站领导们都已经猜出来了。他找我就是想跟我谈这件事。当时我后怕得冷汗都出来了,要是我再鼓不起勇气说出真相,恐怕就真的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陈主任让我亲自向您来检讨,主任,我实在是张不开口,给组织上添这种麻烦,真不知该怎么检讨好……”
  在贺建国对面坐着不动声色的吕师,一点也不怀疑他所检讨的一切,即便他鼻尖上不冒汗,她也相信他。不但相信,心里头还百感交集地有一些感动。毕竟,有这种勇气的人是非常罕见的。这毕竟是一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丑事,见不得人的丑事。这种丑事即便不是他本人干的,毕竟是他家人干的,传扬出去怎么也算是一件丑闻,不小的丑闻。贺建国在并不知道总站领导知情的情况下,主动把“丑闻”检讨出来,除了证明他的人品外,的确还证明这个家伙的运气好。这才是他老婆的表姐追求的那种“歪打正着”的效果呢!只是,那个表姐是用心不良,而贺建国却是天地良心、苍天可鉴呢!
  
  贺副政委都离开一段时间了,吕主任的心情依然不能平静。这种结果,是吕主任无论怎么展开丰富的想象力,也无法想象的。吕主任久久不能平静的心情,实在是因为一种惊喜,也是因为一种感动。
  跟看到“明眸皓齿”的刘敏一样,吕师面对贺建国的“和盘托出”,心情也是非常愉悦的。如果对刘敏是一种“赏心悦目”,那么对贺建国则是一种“欢欣鼓舞”了。如果吕师对刘敏的天生丽质有一种部队就该出这种“美女”的自豪,那么,此刻她对贺建国同样有一种自豪,部队需要刘敏这样天生丽质的“美女”,难道就不需要贺建国这样坦荡磊落的好汉吗?
  吕师抓起电话,拨了陈昆的手机,想跟他交流一下此刻的心情。因为吕师知道,陈昆肯定比她还要高兴。对陈昆来说,除了会有吕师这种愉悦外,恐怕还会有一种如释重负石头落地的轻松。
  电话通了,陈昆的声音除了在耳机里能听到,连门口都有他的动静。他“喂”了一声,说:“想找我谈谈体会吧?好,咱俩开个民主生活会吧,面对面地交交心。”他这些话都是站在吕师跟前说的,吕师这边早挂了电话,他的手机依然按在耳朵上。
  他把贺建国刚才坐过的椅子又往后拖了拖,离吕师更远了。他倒不是要跟吕师保持比贺建国保持的距离还要远,而是他要把自己那双像骆驼一样的长腿伸展开来,坐得更舒服一些。
  他望着吕师明知故问:“心情很好吧?很振奋吧?”
  吕师好心情地说:“彼此彼此吧!难道你不为我们军队有这样的干部感到骄傲和自豪吗?”
  陈昆说:“我历来对我们的军官们充满了信心!有问题不要紧,有困难也不要紧,关键是我们有的是品德优秀的军官!只要有这一点,别的都是扯淡!”见吕师微皱了眉头,又急忙补充,加强了力度:“扯鸡巴蛋!”
  吕师的眉头紧皱了,陈昆高兴地大笑了。
  笑够了,陈昆问:“怎么样?在这么优秀的、难得的军官面前,难道你还要坚持你的本位主义吗?”
  吕师知道他的“本位主义”指的是什么,懒得多嘴跟他解释。吕师早就打算放弃杨新光了,只是除了丈夫李进,没跟任何人说过而已。她放弃杨新光,并不是简单地放弃了本位主义,主要是考虑到杨新光这种人并不适合放到部队做主官,即使他没有喝醉了酒出洋相哭泣,吕师也认为他不合适,他的性格不适合。虽然刚正不阿是一种优良品质,但说实话,这种一根筋似的认死理地倔强,的确是比较讨人厌的。容易与人别扭,也容易与人失和,不太好共事,也不太好配合。而一个团队军政主官的齐心协力,肯定要比刚正不阿地坚持原则要重要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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