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戎装女人
作者:刘 静
“分手的时候,我在穿大衣外套的时候,不慎将头上的假发套碰掉了,露出了几乎秃了一大半的头顶。当时那两个人上卫生间了,包间里只有我们俩人。他很诧异,问我是怎么回事。当时我有些窘促,想澄清我的秃顶和假发,就告诉他我这是做化疗做的,过后就会长出来的。那时,我刚做了乳腺癌切除手术,定期在做化疗。他追着问我是什么病,我只好说了,他更诧异了,问我说他怎么没听说,从来没听说过?我知道他的意思是可宁怎么没有说。我就告诉他,我得病的事谁也没告诉,连可宁也没告诉。告她干吗呢?她又不能治病,反而让她担心。他听了这些后,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来,在我的后背上拍了两下。也许你不信,那是他生平第一次碰我,隔着厚厚的大衣和厚厚的内衣。虽然他只是拍了我两下,我却百感交集,因为我的后背感到了温暖!
“从那以后,他每天都打来电话问我的情况。又开始帮我寻医问药,带我去找有名的中医看病。我就是吃了他带我看的云南的黄传贵医生家传的中药,才恢复这么好的。
“再后来的事情,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吕师,我在这并不想为自己开脱,我也知道我这样做是错的,是不对的,请你原谅我,也请你的家人原谅我。现在,你让我放弃这份感情,真的很难,也很痛苦。在我人生最艰难的时候,是他扶着我走过来的,我对他很感激,也很依恋。
“我并不想破坏他的家庭,只想这样保持现状。对我来说,他很重要,真的很重要。这大概是上帝送给我的最后的礼物。我这个人命太硬,总是在最后时刻,收到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礼物。这是我的命,我不该有什么怨言,有怨言也没有用。
“吕师,告诉你的家人,给我点时间,让我离开他的时间。我已经过了快刀斩乱麻的年龄了,再说我的身体也难以承受。这不是借口,真的不是。我们都是这个年纪的人了,有自尊,又要脸面。年轻的时候都那么爱惜这张脸,何况这么大年纪了呢?尤其是他,到了这种位置,更得珍惜这张脸了。这次他之所以这么坚持,大概是不忍心再伤害我一次吧?
“吕师,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坐在这里,尤其跟你面对面坐着,我真的感到难堪,很难堪。你没看到我一身一身的在出汗吗?我不舒服,我很难受,没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明可欣站了起来。眼泪,顺着脸颊很热、很快地往下淌。吕师伸手去抹它们,那滚滚的热泪却越抹越多。吕师用双手捂住了脸哽咽地叫了声可欣姐,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回来后,吕师就给吕团打了个电话,把她跟明可欣见面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吕师光顾得自己说了,也不管对方的反应,是不是在听。她一口气说完,才发觉电话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她“哎”了一声,对方还是没有声音,她又连续“哎哎”了几声,终于,吕团的声音像是从几百米的水下浮了上来。他像是在水下憋得时间太久了,上来就重重地吐出口气来。吕师一听这口长气叹的,就知道他也动了心了,就问他:“你是怎么想的?”
想不到吕团在他办公室里气呼呼地说:“你闲着没事在家睡会觉不行吗?谁让你多事跑去找她的?真是吃饱了撑的!”
吕师挨了说还挺高兴,笑着回敬道:“该你出马你不出马,穆桂英替你挂帅出征了,你又得便宜卖乖了!哎,我听说你本来要找人家马忠臣同志谈话的,招呼都打好了,怎么又变卦不谈了?让人家在那儿一等不来、二等不来地等得心焦。”
吕团说:“心焦了才好呢!老子就怕他心不焦呢!我为什么要上赶着去找他谈话?你也不该多事去谈这个话。咱们就晾着他们,我就不信不把他们晾草鸡了!”
吕师说:“你晾了人家快20天了吧?人家草鸡了吗?看样子这次马忠臣同志,是不肯再重蹈20多年前的覆辙了。除了他自己本身的能量足够跟我们分庭抗礼之外,恐怕还有作秀给明大小姐看的成分。正如明可欣所说,他已经负过她一次了,总不能再负一次吧?再说,明可欣还有重病在身。”吕师自己也挺奇怪的,刚才还在人家明可欣面前哭得挺是那么回事的,怎么一离开人家还不到两个小时,自己的立场马上又回到了自己的阵营中。他们还是他们,我们还是我们,还是两条阵线,两个阵营。还是要商量对策,讨论下一步该怎么办。当然,人家明可欣的故事也不是白讲了,她现在对明可欣的态度缓和多了,甚至都有了几分同情。她似乎把对明可欣的气,又都追加到马忠臣身上了。明可欣成了情有可原的,而马忠臣则成了罪不可赦的了。别看马忠臣早就进了吕家的门,但在感情上,吕师还是跟明可欣更近一些。亲不亲阶级分,这说法还是有些道理的。这年头虽然不再划分阶级了,但阶级的烙印还在,尤其对明可欣和吕师她们这一代,身上阶级的烙印还依稀可见!
吕团一听说马忠臣不能再负明可欣的话就火了,再听到马忠臣的能量足可以同他们分庭抗礼就更火了。他把吕师当成马忠臣骂开了:“放屁!放他娘的屁!他负了一个女人还不够,他还要再负一个女人吗?这是什么好事吗?也要成双凑对的?”
吕师笑了,说:“你别骂我呀!有本事你去骂马忠臣呗!李进还在这惦记着要去打人家呢,你俩正好组成一个战斗小组,一个开骂,一个开打,不怕他马将军不草鸡!”
吕团哼了一声,说:“你以为我不敢吗?别把老子真惹火了,到时候有他小子好看的!”
吕师讥讽地笑了,虽然吕团看不见,但她还是要这样笑。这讥讽的笑不仅仅是针对吕团的,也是针对他们吕家的:“哼!行啦,你就别在这嘴硬了!人家是把你们吕家看得透透的了:你们可以千方百计地帮别人,却不会不择手段地害别人!这是你的风格,也是你们吕家的风格!是你们吕家的长处,也是你们吕家的短处!人家正是了解了你的短处,才坚决不草鸡你的!”
吕团被击了软助,嘴还在硬:“哼!那就走着瞧吧!”
吕师说:“你就自己走着瞧吧,我可没闲工夫陪你瞎走!你不是愿当总指挥,指挥别人吗?那我就请示你:下一步该怎么办?还这么晾着人家吗?没把别人晾出个好歹来,咱们吕家自己的人快晾成鱼干啦。”
吕团说:“明可欣不是让你转告吕军,让吕军给她撤退的时间吗?你回家传达一下呗,看看吕军的意思。这毕竟是她的事,我们都要以她的意志为转移!”
吕师说:“好!我现在就回去传达。最好你也去,一块儿回去传达,人多力量大嘛!”
吕团说:“这种事还用两个人传达?我看你这个主任也快当到头了,江郎才尽了嘛!”
吕师笑着骂他:“你这个乌鸦嘴!如果真的让你给呱叽着了,我就找你算账!你要负责给我找地方,找个比现在还好的地方!”
吕团逗她说:“全国妇联你去吗?妇联主席你干吗?”
吕师一口回绝:“我不去!我也不干!那种婆婆妈妈的事是我干的吗?”
吕团语重心长地说:“吕师呀,一个女人,如果连性别意识都没有,都搞不清自己是男的还是女的了,就麻烦啦!”
吕师笑着又骂他:“说你是乌鸦嘴,你还真叫起来没完了!”
吕师和吕军在世都百货二层的咖啡角里坐了下来。
世都百货的定位很高,把自己定得门庭冷落、门可罗雀。这里也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可人家经营者却并不在意,依然不肯降低门槛。幸亏吕团没来,如果他来了,他又该出现幻听了,耳边又该响起放羊孩子的叫声了。
吕师很喜欢这里。虽然她很少有闲工夫逛王府井,但每次来王府井,她必然会跑到世都这里坐一会儿,用她的话讲是来歇个脚。这儿宽敞的落地窗户、开阔的视野是她喜欢的:居高临下俯视着脚下人来车往、繁华热闹的景象也是她喜欢的。坐在这里舒适的高靠背的座椅上,听着曼妙的轻音乐,品着上好的蓝山咖啡,以过客的眼光和心情,望着脚下从王府井里出来的闲人们,那种感觉,真是说不出来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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