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戎装女人
作者:刘 静
陈长官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说:“是挺有意思的!以后就更有意思了!你只要有兴趣,就等着看更有意思的好戏吧!”
边锋追着问:“难道还会有比我们主任演的更精彩的戏吗?”
陈长官反而来了兴趣,再一次停下脚步,再一次转过身来,再一次盯着中尉边锋说:“只要你有兴趣,你就睁大了眼睛,准备看你们那个又正派、又有骨气的主任的好戏吧!可惜的是,你也看不了多长时间了,她孤芳自赏的独角戏也演得差不多了,她该谢幕了,就要在我们通信总站的舞台上谢幕了。完不完美我不知道,但肯定很悲壮,悲剧嘛,哪有不悲壮的!”
边锋听了大惊,诧异地问:“怎么会呢?我们主任不是要改副政委吗?”
陈昆说:“如果你们主任老老实实地吃了这顿饭,没准还能改成副政委,现在她是彻底没戏了!总之,你们主任没戏了,在我们总站是没戏了!是不是老王?”
老王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脚步沉重地上着楼梯。
走在最后边、也是最下边的边锋,自言自语地嘟囔道:“我们主任的戏,还能演成悲剧?我不信!”
陈昆站住了脚,连走在前边的王恩江也立住了脚。王恩江竖起了耳朵,听陈昆问边锋:“哎,我说边锋,你怎么就不相信你们主任的戏能演成悲剧呢?”
边锋被两位长官堵在楼梯上,也停下了脚步,他仰起头来,望着居高临下的陈主任,叫起板来:“陈主任,你先回答我:你怎么知道我们主任的戏,就一定是悲壮的悲剧呢?”
陈昆盯着他看了片刻,似乎是在斟词酌句,又似乎是在寻找机会:“我这么说是有把握的。你想,你们主任这种人,因为少见,所以另类:因为另类,所以会被打入另册。这个解释可以吗?成立吗?”
边锋咧嘴不以为然地一笑,笑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边锋龇着白牙笑着说:“陈主任,事情都不是绝对的吧?任何事情都会有两面性吧?你说的是事情的一面,事情还有另外一面呢!我们主任,也许会被打入另册,但没准还会因祸得福进入正册呢!难道没有这个可能吗?那也不一定呀!”
陈昆听了边锋这话,却扭过头去看他上边的王恩江,王恩江也正好在找他的眼睛。两个配合默契的搭档对视了一眼,王恩江冲陈昆点了点头,陈昆冲王恩江眨了眨眼。
大校陈昆拍着中尉边锋的肩膀说:“边锋啊,现在咱们通信总站能拯救你们吕主任的人,恐怕就是你了。我和王政委原本是打算帮她一把的,可是你也看到了,她拒绝我们帮助。但是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了,以你们主任的为人,她恐怕更不能容忍你对她的帮助。刚才她训你我们也都听到了,我看你也悬!你有这心,也有这力,这点我跟政委都不怀疑,我们担心的是你们主任那牛脾气,你想帮她,她不让你帮,不也白搭吗?”
边锋还是年轻呀,他哪是陈昆的对手呢?何况陈昆的身后还站着王恩江呢?边锋先摆了一下头,又摆了一下手,不信邪地说:“她不让我帮她?我偏要帮她!我倒是要看看,是她犟得厉害,还是我犟得厉害!”
陈昆的手刚拍到边锋的肩膀上,没等他开口表扬他,站在最高处的王恩江越级表扬开了,他比较诚恳地表扬边锋说:“边锋,你这样做是对的,既顺民心,也得民意,大家会对你刮目相看的。走!我和陈主任今晚要好好跟你喝杯酒,替你们吕主任,也替我们通信总站的全体官兵,好好谢谢你!”
边锋在政委这么隆重的表扬之下,马上打起了退堂鼓,他一下子伸出了双手,连连摇摆着,连声说:“别!别!别这么夸我,没准我还帮不上忙呢!我是有这份心,不一定有这份力呢!”
陈昆一听这小子说这种丧气话,马上重重地拍了他一下,把他拍得都晃了一下。陈昆刺激他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倒好,大豆腐一言既出,马上收回!你可真有种啊!”
边锋甘愿做起了豆腐,也不吭声说大话了。
陈昆说:“边锋,事在人为。这事不论你办得成办不成,我和政委今晚都要跟你好好喝个酒,一是感谢你,二是拜托你,行吗?”
边锋看了看主任,又看了看政委,没有底气地说:“行吧。”
陈昆不满意地训斥他:“怎么回答首长问话呢?”
边锋马上心领神会,一个标准的立正,又跟着一个标准的军礼,大声报告说:“是!首长!”报告完还不过瘾,又重新行了一个美式军礼,又报告说:“遵命!长官!”
陈昆乐了,他拍了一下边锋的脑袋说:“什么玩意儿!共军国军的一起上!你小子以为国共两党又合作了?”
虽然没人找吕师谈话,关于吕师同志新的任命也还没有下来,但吕师还是紧锣密鼓地做起了善后准备工作。
陈昆说得没错:新时代的传言,基本上就是事实的开场白。群众演员都自觉地上场了,说学逗唱的已经各就各位了,开场白早已经开始,吕师这个主要演员,还能不抓紧时间,做好上场的准备吗?除非吕师想耍大牌。但吕师是那种耍大牌的人吗?别说吕师还不是个腕,她就是成了大腕了,以吕师的个性,她是万万不会出这种洋相的。
按吕师的打算:等命令一到,一谈完话,一宣布完命令,一交接完工作,她马上就交钥匙走人。吕师死看不上那些命令都下了好久了,还占着办公室不搬的人,别说吕师心里还有气,她就是心里没气,也会这样干脆利落地快点走人的!就像那首老的革命歌曲唱的那样: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哪里需要哪里去,打起背包就出发……
虽然是紧锣密鼓地准备,但外人一点也看不出来。受党教育这么多年了,站好最后的一班岗的意识,吕师是非常强的。紧锣密鼓是指吕师心里在紧锣密鼓,她心里的紧锣和密鼓,都快敲得她心碎了。可外表上,她却一如既往地平静。
以前吕师经常是忙得不可开交的,八小时的工作时间根本就不够她用的。她时常占用与家人在一起的时间,以贴补工作的时间,搞得家人经常怨声载道,冷嘲热讽。李进就讽刺地问过她:“吕主任,我怎么觉得你应该挣美元呢?”连吕师自己有时也纳闷自己:也没见人家别的常委们忙成自己这样呀?是自己分工的事情太多了?还是自己的能力有问题呀?其实,关于能力的问题,吕师是从来用不着谦虚的,她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也是有口皆碑的。自己再瞎谦虚,是会惹大家烦的。因为大家是有共识的:谦虚过度,等于骄傲。
通过这些日子的紧锣密鼓,吕师有些明白了以前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忙了。比如一件事,可以这样干,也可以那样干:这样干省事,那样干费事:省事的干得自然一般,费事的自然干得就漂亮。所以,如此,吕师才会忙成以前那个样子。现在看来,事情干得再漂亮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要“打起背包就出发”吗?
明白以后的吕师,试着这样工作了几天,发现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不但可以,还相当地舒服不累人。这样一来,又给她的紧锣密鼓提供了方便。在这样一个内紧外松的状态下,吕师的善后工作,完成得差不多了。
吕师终于可以不用紧锣密鼓了,终于可以靠在老板椅上歇一会儿了。吕师轻轻地转动着皮椅,在心里最后过一次网:还有什么事要办呢?没有漏掉什么事吧?都办完了吗?可怎么老是觉得有什么事没办似的,心里有什么东西放不下,会是什么呢?
从15岁当兵到通信总站,到今年终于要打背包走人了,整整30年,30年啊!在毛主席的眼里,这30年充其量是弹指一挥间的时间,可吕师能有几个30年呢?有几个花儿一样的、年富力强的30年啊!在这弹指一挥间的30年里,自己为总站付出了多少?而总站又给予了自己多少啊!这是一种对等关系吗?当然不对等了!这个大家庭给予了自己太多太多的东西,这30年来,自己所有的喜悦和自豪的感觉,差不多都是这个家庭给予的。而自己的力量,实在是太单薄了,能够奉献的,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自己就是为这个家倾其一生,自己也是愿意的!可惜呀,不管自己愿意不愿意,自己都要同通信总站画句号了,要同它说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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