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三重谋杀

作者:[美国]查尔斯·海因斯 著 李钟涛 韦清琦 译




   “工作怎么样,罗伯特?”克诺里高级警监询问道。
   “我很喜欢,长官,我很快要提升为警司了。”
   克诺里打断道:“是在10月,没错,还有你正在认真和一位很有吸引力的姑娘结婚,联邦调查局特别探员莎侬·凯利。还有,哦,我知道你在火岛订了明年夏天的一个房间。”
   马尔维迷惑且又有点儿慌乱地瞧着克诺里翻看着一本蓝色大文件夹。
   “你还每天去做弥撒,通常在昆士区克罗那的圣里塔教堂。”接着他笑了笑说,“或者其他任何你能找到的地方,这取决于工作的需要。有几个早晨你让我们找了好一通。”
   “请原谅,长官,”他鼓起勇气问了个简单的问题,“可您为什么要跟踪我?”
   “因为,罗伯特,”克诺里变得相当严肃,“我需要你。”
   克诺里的认真使马尔维感到了不安。克诺里显得有些焦虑——而非通常一个警察指挥官所表现出的神定气闲——而这会晤的气氛更有一种不祥的预兆。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需要你那样需要人的帮助!”
   一时间马尔维惊得愣住了。克诺里是他所崇拜并乐意帮助的人,可如何帮?他得离开紧急事件应对组吗?他的职业梦想是在这个单位里干下去,假如他能幸运地赶上升职考试周期,他就有可能在35岁左右时提为警监,就像克诺里那样。这显得很不真实。詹姆斯·克诺里,这么个同时让人尊敬和害怕、警局里最强势的年轻干部,那么恳切地需要马尔维的帮助。
   “罗伯特,”克诺里用轻柔、简直难以听见的声音开始说道,“我要告诉你的话是不能外传的。你必须向上帝起誓。”
   马尔维的心跳动得剧烈起来。此番情形的严肃使他感到畏惧。
   “即便你决定不帮忙,或者这么说吧,尤其是如果你拒绝的话,你也得担着负罪感而决不能吐露我的话。”克诺里给了年轻的警察一分钟琢磨问题的严重性,然后说:“清楚了吗?”
   “是的,高级警监。”马尔维支支吾吾地答道。
   “你能发誓吗?”
   “是的,长官。”
   “你要我继续往下说?”
   “是的,长官。”
   “除几年前在第67辖区的圣诞礼单外,你有没有听说过或实际看见过其他警察拿钱的事?”
   克诺里当然猜得出回答是否定的,因为派遣马尔维来紧急事件应对组,便是将他置于了一群职业操守无懈可击的警官之中。
   “不,长官。尽管我在酒会上听到过常有的那种传言。仅此而已。”
   “唔,罗伯特,在第13便衣队这里,我们有的可远不止谣言啊。”
  
  16
  布鲁克林展望公园,纽约警局安全房,
  1974年3月初
  
  克诺里高级警监开始跟马尔维简要讲述像第13分局这样的便衣部门的工作以及其腐败行为的历史。
  第13便衣分局是警察局建立旨在处理卖淫和赌博活动的单位,类似的单位有12个。很快,便衣部门就成了人人皆知的警察可以捞些外快的地方,他们从被控赌博予以逮捕的赌博者那里,从在街上揽客、被视为街区眼中钉的妓女身上收钱。这些女人可能会碰上一名秘密便衣警察,她们提出要耍一耍,通常因此而被捕,但是这并不一定意味着该警员会把妓女带回到派出所,提出起诉,送她们上刑事法庭。通常他另有小算盘。
  因为这些单位的职责是遏制——如果不能说铲除的话——这两类罪恶,或恶性,所以被派到这些单位的男性和寥寥无几的几位女性很快就被烙上了一个不太光彩的绰号“扫黄禁赌警”。派到这些行动组的警察们几乎立刻就清楚地认识到了试图遏制这两种不道德的大众活动完全是徒劳,更别说铲除了。人类历史上任何社会都没有成功消灭过卖淫,这个所谓的世界上最古老的职业,那么凭什么几个纽约市警察就能干得更好呢?所以为何不从这些职业人士——她们对自己的称呼——身上弄些钱呢?把她们放了,换一次免费的性爱或一些秘密情报,或者允许她们在某个特定的区域招揽生意以换取一定比例的嫖资。
  至于赌博,因为大众对此关心甚少,也没兴趣,所以扫黄禁赌警们没有从市民那里听到强烈的抗议。恰恰相反,人们普遍的态度是:谁真正受到了赌徒张三或李四的伤害?几乎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哪个地方的妻子和孩子因为丈夫用多余的钱赌马而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看起来倒有更多的证据表明酒鬼丈夫会给他的妻小带去贫困。区别就在于政客们认为暴饮合法,而赌博非法。这样的现实状况很快就导致了一种遏制形式的出现,这是警察局或者纽约州的刑事法典中没能预见到的——通过“小本子”来遏制。
  “小本子”是扫黄禁赌警以及赌博经纪人创造出来的委婉语,指的是付给警察的贿金。赌博经纪人偶尔会被抓落网。实施逮捕的警察不会没收他的赌注登记本,或者叫工作本。工作本上详细记录了在赌博经纪人那里下的赌注,没有它任何下注者都可以声称他或她是赢家。所以工作本就成了赌博经纪人的生命。既然逮捕时没有发现他们从事赌博经纪——这是项重罪——的证据,那么唯一可以提出的就是意在赌博而滞留街头的轻罪指控。当然,无论是地区检察官还是法官对这类案子——对赌博经纪人提起的这种低级别犯罪指控——都提不起特别的兴趣。所以扫黄禁赌警和赌博经纪人达成了一种令双方都满意的安排。
  为何赌博经纪人一开始就愿意付钱给警察,而且遇到要求增加贿金的时候也从不大发牢骚,主要原因是他们的生意的利润非常、非常丰厚。赌博经纪人从他们客户的损失中赚钱,通过“抽头”的形式支付。纽约市最早的一批赌博经纪人是犹太人,所以他们使用了意第绪语中“vygryshi”一词,原指打赌所收的费用。抽头一般为赌博损失的票面金额的10%。
  在美国赌博经纪是一种主要的犯罪产业,除了诸如内华达等很少几个州之外,那里赌博是合法的。到70年代末,在纽约市,每年从赌博经纪中获得的总收入额为80亿美元——和现在一样完全被有组织犯罪集团所控制,这不足为奇。纽约的五大犯罪家族授予某些场所从事赌博经纪的特许经营权,每周收取一定比例的赌博经纪利润。这些特许经营场所因为害怕而受到控制。每一位赌博经纪人都知道任何违规的事情,例如瞒报或隐藏利润,立刻就会招来一顿暴打,甚至因此丧命。
  这场表演的另一幕将发生在法院里,那儿忙于应付更加严重的犯罪的地区检察官们会随便敷衍地问:“你有什么案子,警官?”
  “我有一个KG犯街头滞留罪。”KG是警察和检方之间用的一个俚语,指“已知的赌博者”。
  然后检察官会询问赌博经纪人的律师,通常是一位当地法院里的职业混混,受聘于赌博经纪人,一个案子收25美元,“律师,承认未遂,然后交50美元罚款怎么样?”
  他们很快就同意了这样的安排,然后被送到法官面前。法官也不会认为这样的指控是特别严重的罪行,宣判一般是口头警告,该错误行为不得再犯。所以假逮捕不光对警察和赌博经纪人之间的合作关系有利,而且有益于整个刑事司法体系,对这些可能堵塞整个系统的小事情,这种处理方法快速、有效、来钱。
  一些法官,例如默里·肖恩斯坦法官,他准备竞选金斯县地区检察官,总是找机会拍人马屁——对警察和巡警慈善协会。肖恩斯坦是个胖得滑稽的人,整个面部特征都被他的下颌挤没了。他的头发弯曲,染成了紫红色,因为他觉得这样使他看起来更年轻。他想站立的时候,总是要费很大的劲。他短小的胳膊没法平衡身体,让其粗短的腿撑住自己。通常,而且理由也很明显,肖恩斯坦法官一旦登上法官席就座后,便会避免再站起来,但是他又喜欢站着以一种咄咄逼人的架势来训斥赌博经纪人。在宣判之前他会给赌博经纪人一个特别的警告。
  “你也许不认为你的罪行特别邪恶,而且我想甚至在一些更经久世故的人看来,你的行为最多只能算作为社会所不耻。但是我对你说,先生,而且清楚地告诉你,如果你成为这名警官的调查对象,因此令他从事把自己置身险境的活动”——在这个时刻,肖恩斯坦会提高嗓门,要求所有在场的人(主要是其他同样实施假逮捕的扫黄禁赌警和赌博经纪人)屏气凝神地听着——“如果由于你的犯罪行为,使得警官需要运用其受训技能、计谋和智慧——”现在肖恩斯坦在高喊——“于是你便令他置于危险之中,很可能遭受伤害、甚至死亡。”最后一部分演讲是以一种严肃、深沉的声音说的:“出席警察的葬礼,我是永远不可能感到适应的。所以如果你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会判处你最高的入狱刑期。你听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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