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三重谋杀

作者:[美国]查尔斯·海因斯 著 李钟涛 韦清琦 译




  “他就成了法官,这就算给美好的职业生涯画上了句号。过去我就认为自己一生中的一项工作就是帮助年轻的地区检察官助理变成法官。”
  现在克纳停了下来,热切地回忆着那段美好时光。“他们不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家伙。但是妈的,我们是属于同一战壕的。然后,操,华盛顿的最高法院开始给那帮狗杂种们种种权利,这本来是正直的人才应该享有的。”
  眼见着克纳变得愤怒起来。事实上,虽然以前他这套已经说过无数遍了,但是每次他想到最高法院以及其关于坦白认罪和证据扣押的裁决——主要是在首席大法官厄尔·沃伦的领导下形成的,他就变得怒不可遏。每个警察都知道沃伦的高院除了束缚他们的手脚外没做什么其他事情。克纳告诉史蒂文一桩在法庭审理中的事件,案件名是麦普诉俄亥俄州政府,这是沃伦的高院对证据扣押做出的历史性裁决后不久发生的。
  1957年,一名叫多尔芮·麦普的妇女因持有淫秽物品而被警察拘捕。淫秽物品被没收,逮捕是在她的公寓内进行的,虽然警察没有得到法院的许可令。多尔芮·麦普不可能在那个时候意识到她将成为司法历史上的一部分。麦普诉俄亥俄州政府一案成为了美国刑法历史上也许是最重要的涉及搜查和逮捕程序的案例。
  这个案例给涉及证据扣押案子中的被告一项要求听证的权利,之后被称为“麦普听证权”,以审查警员在其没收证据并逮捕被告的时候,他或她的行动在宪法框架内是否合法。如果主持该听证的法官裁决警察的行动不合法,该证据将被查禁,而对被告提起的诉讼将被驳回。
  克纳对史蒂文回忆说,在麦普一案的裁决出来后不久,一次他在帕特里克·霍兰的法庭上,一名叫诺曼·J.费德曼的律师走了进来。霍兰是个小个子,还不足5英尺高,他有个在法官席后面来回踱步的习惯。霍兰法官的矮小身材需要定做的法官服,但这也没法改变一个现实,即他的小脑袋看起来只能从法官袍的上方露出一点儿。尽管如此,或者说也许因为如此,霍兰具有很强的幽默感。他最终意识到是他造成了法庭内的快乐气氛,于是在椅子后面放了只装苹果用的板条箱,这样他就不会再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霍兰法官以前是布鲁克林的地区检察官助理,在警察中人缘很好。
  当霍兰发现费德曼律师进入法庭的时候,他高声问道:“你有什么案子,费德曼?”
  “有一桩涉枪案件,法官大人。”律师回答说。
  “你想要认罪诉辩协议?”霍兰喊道。
  “法官,我想首先申请一次麦普听证。”
  “他是不是有枪?”霍兰法官问道。
  “是,法官,但是警察把它非法扣押了。”
  霍兰的脸涨红了,喊道:“嘿,诺米,这种胡扯的话说给那些在华盛顿的老家伙们去听。让我告诉你,你弄一份认罪诉辩协议,你的人就没事。但是如果你要求举行麦普听证,那我可看不出有什么所谓的非法证据扣押,你的人就得在号子里呆一年。”霍兰停下来,严厉地看着费德曼。“你听明白了?”
  费德曼于是让他的当事人承认有罪,这就是故事的结局。
  克纳接着说:“所以起初我们和地区检察官助理们是互相合作的。证据是从哪里来的,我们会稍微做点胡编乱造。那个蠢货把枪藏在了上衣口袋里,但是你知道,警察有直觉。所以我们应该说枪就公然地放在车子里他身旁的座位上,地区检察官助理会这么告诉我们。妈的,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有枪,对不对?”克纳仔细打量着霍尔特,看看他是否明白了所说的话。
  霍尔特觉得克纳期望他有所反应,便紧张地回答说:“是,但是那不是做伪证吗?”
  年轻的警察还没来得及说完这句话,克纳便勃然大怒,“斯蒂弗,你妈的有什么毛病?那帮拿枪的婊子养的杀小孩。他们他妈的杀警察。你不明白吗?停车。”他命令道。
  当巡逻车在路边停下时,克纳确信他照看的这位年轻人的注意力已完全集中在他身上了。“斯蒂弗,”他高声说,“是我们和那帮狗杂种干的。警察是民众和混乱之间最后一道防线。看看我们的大街上都发生了什么?难道你没有看到地区检察官办公室里出了什么事了吗?现在我们有两类敌人——狗杂种和所有那些年轻的自以为是的地区检察官助理们,那帮来自常春藤名校、对我们不屑一顾的白人家伙。”
  克纳现在真的生气了,想努力拯救他招募的这位新兵。“甚至是他妈的那些来自圣约翰和福特汉姆大学的白人家伙们——他们的父亲也是警察和消防员。甚至他们也把警察当作他妈的办事员们加以考问和对待。他们所有人都在找机会从我们身上为他们捞取名声。加官晋爵——把警察关起来,因为他说谎或者把某个欠揍的狗杂种痛打了一顿。”
  克纳的灰心失望如波涛般汹涌而出。“还有他妈的那些女检察官助理们,穿着透明的衬衫,展示她们的奶子,穿的裙子就好像是涂在身上的,一切看起来都像个投诉你性骚扰的圈套。斯蒂弗,所有的都是狗屎。他们对抓警察的事情更关心,而不是抓那些狗杂种。如果这还不够的话,我们还要跟那帮黑鬼检察官助理们打交道。噢,对不起,是非洲裔美国检察官助理,或者随便什么他妈的他们现在用来称呼自己的名字。还有那帮拉丁美洲人。”克纳重重吐出了最后几个音节以强调他的鄙视,“他妈的,那些少数族裔的人憎恨所有的白人,你不要忘记这一点,斯蒂弗。”
  克纳的拳头猛击在汽车的仪表盘上,把霍尔特吓了一跳。“全是狗屎。我还有五个月就不干了,然后那帮狗杂种们可以在城市里为所欲为,我就不管了。对我,一切都‘撒优拉娜’了。但是让我告诉你,老弟,你最好快点弄明白你唯一的朋友就是你的警察兄弟——我说的是兄弟。永远不要相信他妈的戴着警徽的女人。不要和其他警察走得太近,除非他是白人。我说的不会错。”
  克纳被警用无线电的呼叫打断了。“中心呼叫乔治管区,迪蒙大街445号有情况,代号10-31,K。”“中心”是指全市范围内的警力调度员。代号10-31指的是正在进行中的入室盗窃案,字母K表明信息传递结束了。克纳马上采取行动,告知调度员他这个小组将去处理。
  入室盗窃的地点是一家位于迪蒙大街上的小酒店,和横贯整个布鲁克林东纽约地区的主干道宾夕法尼亚大街相距不远。当他们的警车接近商店的时候,霍尔特惊奇地发现有其他三辆巡逻车已经抵达了——这是第75辖区内所有在“84夜班”进行执勤的警车数量。当霍尔特和克纳接近商店的时候,那些车上的所有警察都已进了商店。霍尔特警员到达门口时他看到的景象让他无比震惊,他感到恶心。几位身穿制服的警察正在把一条条香烟堆在一只褐色的大硬纸板箱。其他人聚在收银机旁,轮流把手伸进机器里,掏出一把把的现金,塞进警方配发的防风大衣的口袋里。他看着另两位警察从街上拿了一只空硬纸板箱走进商店,然后开始往里面装更多的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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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了大约有20分钟,当克纳把巡逻车驶回到第75辖区时,霍尔特转向克纳说:“比尔,那些警察怎么能这么做?把一条条烟拿走,从收银机里偷现金?妈的,他们怎么能这么干?”汗水从霍尔特的脸上滚落下来,他想要哭。“还有你怎么了?”他问道,“连你都拿了一条。但是当那些警察走了,你把它扔回到了地板上——还有那个他妈的肥肥的警司对我说‘拿点钱,年轻人’,好像我也是个小偷。”
  克纳安静而且小心谨慎地回答说:“斯蒂弗,别紧张。我们先回警局去洗一洗换好衣服。然后你到我的公寓来,离警局只有半个小时的路程。我们谈一谈。”
  那天凌晨5点半多的时候,他们走进了克纳的公寓。它位于一幢没有电梯的四层寓所的第三层,有三个房间。公寓里阴暗压抑,亟需做些粉刷。有股发霉的味道,不时还散发出一阵阵令史蒂文作呕的浓烈的陈烟的气味。因为灯泡烧坏了,门厅黑乎乎的。一张大桌子和六把椅子把狭小的饭厅里挤得满满的,这是以前克纳家住在长岛的麦利克时留下的物品。桌上摆着一张褪色的照片,是一位年轻的美丽女子——克纳的妻子佛罗伦斯,六年前他们离婚后死于乳腺癌。墙上挂着一块“月度警察人物”的匾额,是《每日新闻》这家报纸——它每月会表彰警察和消防员的英雄行为——授予克纳的。起居室同样很小,散发着变味啤酒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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