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4期

《杨三姐告状》主人公的传奇人生

作者:肖 波




  广禄家说:“二林兄弟,别的话不用说咧,你牵了‘裕德堂’的驴子,卖给了你表兄,事儿明咧,你看咋办?”
  若是换了别人,早就无地自容,低头认错了。可是,石二林嘻嘻一笑,说:“这事儿闹的,有别扭了,我说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没法儿办。”
  广禄家说:“你没法儿我有法儿,你就把钱还给你表兄,把毛驴让我牵走,两清。”
  石二林说:“想清也清不了,说到‘裕德堂’,我家也是‘裕德堂’,蝴蝶爸他是我大侄子,我把大侄子的驴卖咧,是因为缺钱花,不缺钱花的话,谁能半夜翻墙头去牵个鸡巴驴,还得跑二三十里去转手捣动?牲口棚里还有大骡子,我都没好意思牵。”
  石廷举说:“这是啥话?看在祖宗面上,你要像人,我叫你二叔,你真不当人,我叫你三孙子!你也敢说是‘裕德堂’的子孙?从我爷爷那一辈就分家了,你缺钱别怪别人,哥四个分家,四一二十二,你爷爷我三太爷抽大烟把地抽光咧,怪谁?分家另过,井水不犯河水,你这么捣动,就一个字,叫偷!”
  石二林拨郎了拨郎脑袋,说:“别说这字儿,这字儿不好听。咋叫偷?马助理给我上过政治课,说我是无产阶级,革命最积极,往后就靠我们这些穷人当家做主人,建设新中国。他是共产党,立马就坐江山。牵你头驴子咋的?是瞧得起你,要不,你到时候想白送给我,我也不要。”
  杨国恩不服气,说:“你是五产阶级,我也不是六产阶级。再着说,我还是抗属呢,我儿子是八路军,打过日本鬼子,你欺负我不中!”
  石二林一拍巴掌,说:“那咱是一家人,啥也别说咧。表弟,还是那句话,“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别跟有钱的人扯羊皮。走,咱哥俩去玩两圈儿,我就不信不整个清一色!”
  杨国恩说:“表兄,我家里还有活计呢,闲话少说,把那二百三十五块钱给我,一了百了,省了经公。”
  石二林瞪起眼,说:“错了吧,我拿到的是二百一,哪有二百三十五?你把狮子牌的卖光咧,要卖唬(虎)牌的不中。”
  广禄家说:“当间儿还有牲口经纪呢,两边糊弄,是他赚去了二十五。二林兄弟,今儿个的事算你表弟倒霉,你就把那二百一拿出来,算没这一回事。”
  石二林说“别说二百一,我连一百八也拿不出来咧。我在集上吃了顿饭,花了六块,又看了看西方洋景,花了两块,我想当孝子,不能忘了老娘,散集的时候就给我妈买了两块肉饼,六毛一块,花了一块二。”
  广禄家说:“还有啥?”
  石二林说:“我有啥说啥,不隐瞒,刚才油梭壶,好像摸姑子×了,手气不好,半天一壶没开,光点炮儿,少说也输了十好几。不信,我把钱全抖落出来,你们看看。”石二林说着,当真就把口袋全翻了过来,说,“多少就剩这点儿,再多一分我是四条腿的,爬着走。”
  广禄家说:“这点儿就这点儿吧,我数数,哦,是一百七十六块二,我说老兄弟,你也老大不小咧,往后办事得琢磨琢磨,总这样可不中。”
  杨国恩说:“这钱是我们家口喃肚攒了好几年,连咸菜疙瘩都舍不得吃,就这么赔进去,心里不顺当。”
  广禄家望了望石廷举,说:“廷举,钱让二林给糟咧,从染缸房倒不出白布来,你们‘裕德堂’有家底,你们又是没出五服的家里,咱算赶上咧,你看咋办?是不是三一三十一,我家也算一股,认赔。”
  石廷举说:“这可不中!他偷了我的驴,还让我出血,天底下没这理。”
  石二林一抱胛,说:“如今都解放咧,还讲啥理?你们唠着,我是老猪摔耙子,不伺猴(候)了。”
  
  杨三姐坐牢
  
  抗日战争胜利了,国共双方争地盘闹得不可开交。没几天,国民党占领了京山铁路的沿线,在倴城建立了“滦宁县”。
  形势严峻,环境残酷,区小队被打散了,小队长高全藏在马狼坨村他姐夫家里;他姐夫胆小怕事,怕受牵连,报告了本村的保长;保长不敢隐瞒,就向大联乡告了密;大联乡向上如实报告;就来了一队伙会,把高全抓走了。
  开始,高全对敌人的威逼利诱无动于衷,与敌人势不两立,不共戴天。不过,我们有我们的方针,敌人有敌人的手段,谁掌握了政权谁就有主动性。敌人在县城里贴出了布告,公开造谣说高全已经自首,被任命为民众自卫团的情报组长;同时,又对他说村里的乡亲们将他媳妇不当抗属了,而当做反属看待了,有人还把他媳妇奸污了。
  是时,高家狗庄因为地处偏远,不属于交通要冲,还是共产党八路军的势力范围。
  高全不相信,敌人就把逃亡地主高贵文(此人系高占英的三叔)拉出来做证,证明确有其事。高贵文说,我说大侄孙子呀,你别不相信,谁搞了你媳妇的我先不说,等你反正了我再详细告诉你。好汉不吃眼前亏,别一条道走到黑咧。八路军都是大老粗,定下的规矩是卸磨杀驴,翻脸不认人,我早看透咧,他们即便打了江山也不能坐江山。
  高全难辨是非,就叛变了。
  中央军开了欢迎大会,给高全披红戴花,同时真的任命他当了情报组长,虽然不穿军装,却给了他一个少校军衔。
  情报组长需要嗅觉灵敏。
  高全受过战争环境的锻炼,心理和体格有较强的承受能力,不像中央军那些只图享乐的官僚兵痞。况且,他又急于表白自己,邀功请赏,所以,对交给他的任务尽职尽责,显得格外卖力。
  高全装扮成卖猪胰子的小贩,走门串户,说是卖猪胰子,实则是刺探情报。
  这天,他到了柳树庄。
  言语之间,他了解到,徐广禄的媳妇解救过区里的马助理,还收养过日本鬼子的闺女。他进一步知道,这徐广禄的媳妇原来就是告状的杨三姐!他自然想到了老爸高拐子,就对这个告状的杨三姐滋生仇恨了。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任何时代,概莫能外。滦宁县的国民党政权为了长治久安,继续肃清残余,确定了抓捕重点:一是日伪时期汉奸特务;二是共产党的干部。但对这两种人也有区别,具体地说,就是对前者算打“死老虎”,貌似出于民族大义的考虑,目的是为了笼络人心。对后者则是捉“活老虎”,必须彻底铲除。处理上也就有了区别,抓了汉奸特务,交了钱财可以取保候审;抓了共产党,要写自首书,必须表示改弦更张,重新做人;否则,从严处理,格杀勿论。
  表面看来,广禄家对这两条都具备,理所当然地成为抓捕的重点。
  广禄家稀里糊涂被抓到了县城,关进了一个叫“感化院”的地方。
  高全负责审讯,一提审,广禄家就明白了来龙去脉———醋是咋酸的。她说,不假,我是收养了东洋鬼子的闺女,经人说合的,为了救区里的马助理。马助理是八路军不假,八路军是打东洋鬼子的,中央军不也是打东洋鬼子么?好比说哥俩跟外人打架,我向着你兄弟了,如今你们哥俩闹翻了,还纠缠我原先帮忙帮错了,没这理!我看你面熟,有个买猪胰子的,你们是不是“双把儿”(即孪生)?
  高全说,他妈的你倒眼尖,明挑吧,老子当过八路军的区小队长,八路军对不起我,我掉过枪头来了。
  广禄家瞧不起没主见随风倒的人。她说,你应了那句话,老百姓,墙头草,哪边风硬哪边倒。觉悟变得快呀。
  高全说,你还懂得觉悟?觉悟是共产党的词儿,可见你受了赤化宣传,需要彻底反省反省,进一步提高。
  广禄家说,提高也是共产党的词儿,我听马助理说过。到底我错在哪儿咧?说明白了,省了我不觉悟。
  高全说,哈哈,到底你是杨三姐!我算服了你。
  道理很简单,广禄家的为什么收养日本鬼子的闺女?是为了救八路军的干部。为什么救八路军的干部?是因为八路军的干部打日本鬼子。从这个角度说,广禄家不是汉奸,救八路军也不是过错。不过,谁也不能轻易地赔礼道歉,承认抓错了。有史以来,当官的说的永远正确,承认不正确是迫不得已,其目的还是为了自己的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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