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4期
《杨三姐告状》主人公的传奇人生
作者:肖 波
这事还是不明白。
八丫儿小解回来,一边走一边系裤腰带,说把我吓坏咧,我看见了一个大耗子。三娥说怪你胆小,耗子怕猫。北边地里菜厚,咱们去哪儿挑。
八丫儿说中。
三娥肚子里还有话,这话也不好说在明处。她知道北边的地就是花旺坨的,已经隐约看见有人在那里耪地,她想看见立秋。她希望耪地的就是立秋。不想说话,只想偷偷看两眼。
到了跟前,耪地的人却是个老头儿。
第二章
高家坟地
高家坟地里有数十座坟头,有的前面竖了石碑,有的没竖,间隔还长着几棵枯树,是榆树,时常招来乌鸦嘎嘎乱叫。高占彪和他的副官郑一雄站到了一座坟前,这座坟前有石碑。
墓碑上的铭文很有意思:
高君占英
高门杨氏
高占彪看罢,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苦笑着说:“生前反目,死后并骨,很有讽刺意味。人情如此,真让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副官郑一雄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嘛!也可以理解,生死两界呀。”
高占彪说:“据说这还是两家经过说合,取得的一致意见呢。据说,如果不如此办理,到了阎罗地府,他们便成了孤魂野鬼。假如真有地狱,阎王是否让他俩捐弃前嫌、破镜重圆呢?真的这样做了,而活在世上的人还不肯罢休,反倒显得有些可笑呀!”
郑一雄说:“团座的见解深刻、深刻,真的好深刻!如果都能这样看问题,不但夫妻相谐,家庭和睦,就是整个天下也就太平了。”
高占彪说“咳,这不过是我的一闪念而已。说到底,人活着总要争争斗斗,一为名,二为利,即使不为名,不为利,也得为个衣食生存。谁又能例外呢?”
郑一雄又说团座高见。
高占彪笑了笑,眼睛意味深长地盯着郑一雄问道:“郑副官,我带你到这里来,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郑一雄眨眨眼:“不就是凭吊一下团座的兄弟么?”
高占彪说,这只是其中的原因之一,主要的是我要有话对你说。
郑一雄说,愿听团座教诲。
“假如我记得不错的话,你跟随我已经三年多了,对吧?”高占彪问。
“对。我是民国六年秋天来到团座身边的,那时,团座还是营长。”
高占彪点点头,缓缓说道:“在石头峪那场战斗中,我挂花后,是你将我从战场上背下来的,我是不会忘记的。”
“这是小人的职责,在下义不容辞。团座对我如同兄长,一雄时刻铭记在心。”
高占彪忽然脸色一变:“哼!说得好听!你做的事对得起我吗?”
“团、团座,我不明白。”
“如果不明白的话,我看你是装糊涂!那事我早知道,只是没有惊动你们罢了。该受什么惩处,二营的那个排长明摆着,就是样子!”
高占彪说的“二营的那个排长”,姓魏,因强奸民女,被处决了。
郑一雄傻眼了。
根源还得从高占彪说起,他也有难言之隐。
原来,高占彪那次战斗中挂了花,挂的地方很隐蔽,不是胳膊不是腿,不是前胸和后背,一块炮弹皮像长了眼睛,不偏不倚钻进他的裆里,崩掉了他的整个命根,性命虽说是保住了,可算得上是天大的幸运。伤愈后对他的生活影响不大,能走路,能骑马,只是变得像女人一样,到撒尿的时候需要蹲着。苦了的是齐雅雯。
到底咋个苦法,不用说了。
身边有个郑一雄,日久天长,自然而然,干柴遇烈火,因此,郑一雄就代替了高占彪。
郑一雄惊慌失措,知道自己与雅雯之事露了马脚,其下场不言自明。想到此处,膝盖不由得软了,扑咚一下跪倒在地,连说:“团座,小人知错了,饶命,饶命!”
高占彪不理会,转过身去,仰天一叹,随即,坦然说道:“何必如此?无须如此,起来,快起来吧,我无非是让你明白而已。”
郑一雄仍是不敢起来,叩首不止:“小人再也不敢了,团座,饶过小人的罪孼吧!”
高占彪转过身来,却将郑一雄扶起来,说道:“咳,本人有自知之明,也不完全怪罪于你。在关外,不是有‘拉帮套’一种说法么?两男一女,相安无事,也算习俗。不过,自古奸情出人命,也是习俗。在这种事上,我家老六太糊涂,为了女人杀女人,不值得。我还不至于如此。”
郑一雄眨眨眼。“这么说,团座你原谅我了?”
高占彪无可奈何地一笑:“岂止是原谅?如果换一个角度,我还得感激你呢。我与雅雯是夫妻,如今有其名无实,形同虚设,我愧对她呀。你做了,使她心情愉快,我无异议。因为我是爱她的,她的幸福也是我的幸福。打个比方说,她如果喜欢钱,可我口袋里分文没有,你给了她,我能反对么?”
郑一雄深为感动,说团座如此宽宏大量,小人就是今后当牛做马也知足了。如果用得着小人,掉脑袋我也在所不辞。
不能说高占彪这样做是软硬兼施,他也许只能如此而已。他正色地对郑一雄告诫道:“不过,咱丑话说在前头,你同雅雯之事,只能她知、你知、我知,如果在军中传开,都知道我戴了‘绿帽子’,成何体统?又何以统军?到了那种地步,我也难以客气了。”
郑一雄诺诺,头上又冒出了一层冷汗。
勾 结
事物都有两面性。滦县县长马志远为杨家题写了“抑恶扬善”的匾额,并委托书记官赵祥瑞送去了,觉得是办了一件得民心顺民意的大事,算得上是明智之举。但他万没有想到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来了个奉军驻滦县守备团的高团长;恰恰这小子非张非李,偏偏是高家的老四,这不是往人家眼睛里插棒槌么?如此看来,又是办了一件蠢事。从来人情大于王法,自己如此办事,太感情用事了,缺乏前思后想,再弄下去,恐怕位子也不安稳。这年头,有枪就是草头王呀!别说是七品芝麻官,就是大总统也得看武装实力说话呀!
马县长躺在床上便没了睡意,辗转反侧。夫人知道了端底,说这不是啥大事,用不着心窄。马县长说,这不是大事,啥是大事呢?这个姓高的表面上跟我嘻嘻哈哈,言语间递着话呢。夫人说,你先把那个还关在牢里的做假证的拐子放了,让他把话递过去,咱给他个面子。马县长有些不甘,说法律岂是儿戏?说放就能放么?夫人说,别说那儿细爹粗的,我就知道当官的干啥啥有理,嘴总大。
马县长默了默,想夫人说得有道理,亡羊补牢,悔之未晚。第二天,便将高拐子假释了。
马县长又按夫人的指点,在家里备了一桌便饭,宴请了高占彪一顿。席间,马县长说了些“误会误会,大水冲倒了龙王庙”的话,又埋怨案子结得仓促,与民国法律不符,本人重新查审,予以澄清,还望高团长谅解。高占彪自然也说了些“马县长太客气了,占彪深表感激”的话,几杯酒下肚,越说越近乎,事情就摆平了。
老百姓都怕事躲事,当官的则不然,办什么事也吃不了亏,如果天天没有事,浑身便不自在了。实在没有公事,私事总得办几件,要不,当官图什么呢?
高占彪探了一次家,也算衣锦而归,实现了人生价值。老六的事覆水难收,只好随它去了。这临走前得把老爸的七十大寿办了,也算自己尽的一点孝心!
回家后的第三天,高家的大门口张灯结彩,鼓乐齐鸣,洋溢着一派热气腾腾的喜庆气氛。
院内临时搭起了锅灶,那些抱柴的、挑水的、洗菜的、烧火的,各司其职,有条不紊;高占彪从滦县城里“美味斋”请来的厨师意气风发,把炒菜的勺子颠得老高,似乎是要在人前露一手,让人们可望而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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