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4期
《杨三姐告状》主人公的传奇人生
作者:肖 波
高全说,你拉倒吧,不是有鸡巴的就能当伙会。你呀,在家伺候你的寡妇妈吧,我们可不要鸡头鱼刺蘑菇根儿(方言,下脚料,比喻不是正经人)!
石二林嘟哝了一句:手里没点儿,放屁也砸脚后跟。
伙会算什么东西?说是兵,不穿军装;说是民,却拿枪杆儿。这样兵不兵,民不民,只能算“二胰子”。可他想当伙会也当不成,不能不觉得无地自容,感到悲哀。
村里的几十个小伙子后悔站错了队,被押走了。其中,包括谷雨。
中央军撤退了
倴城“放弃”了。
“放弃”是书面语言,也是中央军自欺欺人的说法。
正规军撤退了,只剩下了伙会,成了没娘的孩儿,上面却有鼓舞士气的办法,给了个番号叫新编保安第五团,不但发了军装,还发了委任状,要他们当炮灰,做垂死挣扎。
局势动荡,人心惶惶。有人说,八路军已经到胡各庄了,顶晚明儿后晌就打进来了,当局就造出谣言来说,共产党预备了一百口铡刀,两百把剪子,三百条光棍,查出谁跟国军有过来往就铡,谁流着分头就剪,谁家姑娘媳妇模样俊就“共产共妻”。
谷雨身不由己,就随着溃败的队伍东撤,伙会们有了喘息的机会,便在滦河岸边的董各庄驻扎下来。
徐广禄在城里开的海鲜店也受到了浩劫,附近村里的老百姓听说倴城“放弃”了,八路军还未能及时赶到,就纷纷进城来哄抢。当铺呀,烧锅呀,杂货店呀,被抢了个一干二净,徐广禄只好跑回了家。
风雨飘摇的“滦宁县”只存活了一年就寿终正寝了,共产党在倴城重新建立了政权,叫“滦南县”。虽一字之差,却象征着一个时代的结束,一个时代的来临。
广禄说,昨儿黑介石德新就跑回来咧,是他哥找回来的,咱得把谷雨也找回来,要不连个整尸首也怕见不到了。
广禄家的说,我也正在琢磨呢,中央军的气数怕是尽了,谷雨给他们卖命不值,是得去找他回来。
广禄说,那我后晌儿就去。
广禄家的说,要找我去找,娘儿们家好说话,你去了人家说不定说你是八路军的探子,雀儿打不着,把“诱子”也搭进去就不值了。
中央军方面的武装力量是伙会,共产党方面的武装力量是县大队,都不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不能摆开阵势拼个你死我活,输赢胜败,只能是来回“拉锯”,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广禄家的装做串亲戚,挎了一个篮子,篮子里是馍馍头和一小罐大豆酱。事先她向石德新打听了,石德新说,跑也不好跑,我表兄是营长,我哥说我爸爸死了,咋说我爸爸也是我表兄的大舅,就让我回来发送老人,发送完了再回去,随带探探八路军的情报。为了跑回来,连我爸爸都咒咧,我还能再回去遭罪?四表嫂你不知道,伙会是落到后娘手了,三五百人要吃要喝,附近的几个村子都被“划拉”(即抢劫)光了,八路军逐步缩小着包围圈,伙会们像被关在屋里的狗,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连枪都扛不动了。
咋去呢?俩肩膀扛着一张嘴,广禄家的边走边问,找到了董各庄,正巧在村头碰上了一个女人。
她是八丫儿的外甥女、”大屁股”家老五“棒槌儿”的闺女,正月十五落的草,小名儿叫“元宵”。元宵嫁到了张士坎,跟柳树庄是邻村。
元宵怀里抱着孩子。
元宵问,三姨,你干啥来了?
广禄家的说,元宵,你咋在这儿呢?我来看看———哦,你多大了?那他就是你表弟,听说他在这儿当伙会呢。
元宵说,我们当家的也在这儿当伙会呢,倴城一“放弃”,我怕受八路军糟蹋,就跟着跑来了。
广禄家的说,别听风就是雨,八路军不糟蹋人,连问也没问我们一声,还说当了伙会也属于受蒙蔽。喂,咋看不见个人影呀?
元宵说,他们一早就出去划拉了,走,三姨,先到我们住的地方歇会儿。
刚到元宵住的地方,忽然,隐隐约约地听见了一阵枪声。大伙慌慌地跑到村头,顺着枪声传来的方向张望,好大一会儿,伙会们松松垮垮地回来了。
原来,他们抢掠回来的途中,被八路军打了伏击,不但抢来的柴禾粮食被劫走了,还有一个叫邵国旺的伙会殉了职,还有四个挂了花。
广禄家的见到了儿子,谷雨瘦了,黑了。广禄家的一阵心酸,说你真让妈担惊受怕。
谷雨说,我挺好的,人们都一样。
人多不便于说话,广禄家的和谷雨就来到后院的猪圈旁边,广禄家的说,我跟你爸爸商量过了,是来找你回去,别受这份罪了。
谷雨说,看得紧着呢,跑不出去。前两天八户庄的张秉顺开了小差,被抓回来枪崩了。
广禄家的说,啥事都要看你想不想,怕不怕,想了就别怕。我听说跑出去的不少了,得想法子找机会。
谷雨想了想,说,机会倒是有,今儿个黑介半夜该我的岗,可站岗的是俩人。
广禄家的问,那人是谁?
谷雨说是张继先。
广禄家的问,他是哪个庄的?
谷雨说是张士坎的,他媳妇还在这住着呢。
广禄家的说,是他呀,跟咱连着亲呢,你该叫他表兄,他媳妇我见着了,我先跟他媳妇透个话,我们先走一步混出去,到了黑介你们俩再搭帮一块走。
谷雨说中。
后晌,广禄家的和元宵说是去庄外头挑野菜,伙会对娘儿家管得比较宽松,没有详细查问,她们就很轻易地出了村。
谷雨将意思向张继先说了,张继先毫不犹豫,一拍即合,说我早干够了,人挪活,树挪死,按你说的,就这么着吧。
两个要出逃的人到了晚上睡不着觉,到了半夜,谷雨和张继先就去换岗了。张继先说急不如快,走吧,要不碰上排长来查岗就操蛋了。谷雨说,走,我们把枪搁这儿。
张继先说,别搁这儿,带着,我听说带着枪去找八路军,就叫携械投诚,区里一条枪给两袋小米呢。
谷雨是机枪手,他来站岗拿的是班长的“七九”。他说,那不中,枪是孙家宝的,我要是拐走了,他有麻烦,得为他着想。
张继先说,随你的便,反正我是扛着。
啥事都难预料,张继先家确实得了两袋子小米,他却丢了性命。原来,他还没来得及携械投诚,第二天一早,隔壁的鼠头来了,看见了枪,觉得好新鲜,摆弄着玩,枪上着膛,不小心走了火,子弹正打在张继先的脑袋上,白花花的脑浆子溅了半门板。
广禄家的说,枪炮不是好东西,少摸它为好,它可要人的命呢。
排练《白毛女》
为了尽快解放全中国,共产党不失时机地开展了土地改革运动。
上级派来了工作队,队长是前面提到的吴区长,全名叫吴昊。很多人不认识这个“昊”字,当时文字习惯竖写,有人就读成“日天”。有闲心爱琢磨的人就说了,喂呀,要“日”天,那他得有多大的家伙呀?所以他又得了个绰号叫“大家伙”。
吴队长的手下还有两名队员,一男一女,男的叫崔成泰,戴眼镜,原是《冀东日报》的记者,下乡来体验生活,挂职被指定为副队长兼材料员;女的叫李庆芬,梳着两条大辫子,翻着白袄领,说是刚从滦师毕业的学生,和蝴蝶儿一样,与家庭决裂了参加了革命工作。
吴昊屁股后头掖着“二十响”,走起路来敲打着屁股蛋儿,只露出来枪口准星和红绸子,很惹眼。
他们吃号饭,给钱,不白吃。
共产党搞工作有一套程序,首先做思想动员,发动群众,做为第一步,办起了夜校。一边教认字,一边讲革命道理。小李当了教员。
据说,小李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读书读得背叛了家庭,立志要为劳动人民翻身得解放奋斗终生。
本来,学识字应该先从一二三四人手口开始,由浅入深,由表及里,这是通常观念,共产党讲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从实际出发,一切服从斗争需要,就先学了“贫”和“穷”两个字。前一天,有吴昊坐阵,人们很规矩,一声不吭,也许是因为他屁股上掖着带响的家伙。到了第二天,吴昊另有工作,去访贫问苦了。当小李站到前面的时候,人们还在说说笑笑,石二林破了一个谜,说“站起来抿上,蹲下去掰开,离屁股不远,莫要瞎猜”,人们听了,都骂他是“下三烂”,他却郑重其事地说,你们的思想忒不健康,把问题总向歪里琢磨,我说的就在跟前,你们都坐着呢,是马扎子呀,你们说贴乎不贴乎?人们一琢磨,还真是贴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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