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4期

《杨三姐告状》主人公的传奇人生

作者:肖 波




  “裕德堂”的石廷举首当其冲被确定为斗争重点,他家有一顷多地,常年雇着三个长工,农忙时节还找短工,家里还有两头牛,一匹马,一头驴和一辆胶皮车(值得一提的是全村只有这唯一一辆胶皮车,其余有车的人家包括徐广禄家都是铁瓦车);另外,石廷举的媳妇死了,还能说上小媳妇“虮各佬儿”,足以让人眼红吃醋。这些都不说,谁一进庄看见那高大的门楼,钉着蘑菇头钉子的大门,也就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此时的所谓工作,就是发动贫雇农“刺刀见红”,揭发地富分子的压迫剥削罪行。这也是一场战役,揭发出来的材料就好比是炮弹。最好能弹无虚发,打中要害。这样,才能使下一步的平分财产情通理顺,使有钱的财主们束手就范,心服口服;穷人们扬眉吐气,心安理得。只有如此,才好体现政策和策略,以区别于历史上那些占山为王的绿林响马和杀富济贫的英雄好汉。
  但乡里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谁揭发谁呀?吴队长开了几次座谈会,工作终于有了进展,经崔成泰崔记者分门别类地“梳辫子”,石廷举的罪行可以概括为以下几点。
  一、继承衣钵,孝子贤孙。
  经查,石廷举的祖先就有人当过反动乡总,镇压过太平天囯的农民起义,双手沾满了鲜血,他家的财产是用劳动人民的血汗堆积起来的。
  二、残酷剥削,手段阴险。
  群众反映,人们当面叫“裕德堂”,背后叫“损德堂”,还叫石廷举是“笑面虎”,他家对待长工,早晚的伙食总是两盆稀粥,云里雾里找不到米粒儿,到了逢年过节的关口,确实也炖过肉,不过光肥膘子,腻得慌。尤其可恨的是开了锅往里面兑凉水,故意让扛活的吃不下去。
  三、肆意迫害,人面兽心。
  石二林的父亲石占财也给“裕德堂”当过长工,有一回铡草的时候,他坐着入草,把手指头铡掉了仨,他家连管都不管,后来经人说合,只给了半斗高粱米了事,使石占财终生残疾。
  四、抢男霸女。无恶不做。
  石廷举本来有老婆,还生了两儿两女,他却又娶了“叽个佬儿”,正是柳树庄的“黄世仁”,糟蹋了贫家闺女的青春年华。
  五、花天酒地,作威作福。
  石廷举夏天摇蒲扇,冬天穿皮袄,养的狗也吃棒子面,他从来没拿过锹镐,还玩过鹰放过鹞子。
  六、拉拢腐蚀,出卖同志。
  抗日战争时期,区里的马助理曾经住在他家,他阳一套,阴一套,大搞两面派,结果造成了马助理被捕。
  七、仇视革命,逼女自杀。
  他反对女儿“蝴蝶儿”参加革命,破坏自由恋爱,要把女儿嫁给顽军伙会,使女儿自杀未遂。
  八、充当汉奸,助纣为虐。
  石廷举的四哥柳老四石秀才被日本鬼子杀害了,石廷举不但不表示敬仰,还说什么我四哥是书呆子,跟鬼子叫板,死了也活该。
  九、垂死挣扎,顽固不化。
  石廷举闻听要进行土改,散布流言蜚语,说什么“谁分我的地,谁养的孩子没屁眼儿”,气焰极为嚣张。
  崔记者对吴队长说,老吴,你审阅审阅,看是否可以。吴队长说我不阅咧,阅也阅不了,你念给我听听。
  崔记者就把这九条罪行念了,吴队长说,我看基本可以,只是要有补充,最好凑足了十大罪状,说着才顺当。
  下级服从上级,崔记者就把第五条一分为二,又添加了一条“声色犬马,吃喝玩乐”。
  下一步就要开斗争会,对准备发言的人首先要进行培训,免得出现差错。根据外村介绍的经验,有的地富分子很狡猾,斗争会上百般刁难狡赖,竟将贫雇农问得哑口无言,闹得工作很被动。
  石二林就是其中被培训的对象之一。明确他揭发的重点是第二部分,即“残酷剥削,手段阴险”,事例是石廷举给长工的饭是两盆稀粥,汤多米少。崔记者为了形象生动,还编了几句顺口溜,说要长期流传,让石二林死记硬背。
  进了“损德堂”的门儿,
  稀粥两大盆儿,
  数数没有仨米粒儿,
  只能当镜子儿。
  黑汗白流呀呼嘿,
  当牛做马空呻吟儿,
  脖子累成锄钩子儿,
  东家却会装好人儿。
  还有一个情节需要补充,那就是周蓬和蝴蝶儿联名给区委来了一封信,说不要考虑他们是革命干部,而对石廷举心慈手软。据说,石廷举也收到了女儿女婿的一封信,里面告诫他要认清形势,端正态度,听从人民政府的处理。石廷举当时就气得跺脚,把信撕了个粉碎,骂了句很难听的话。
  
  吴队长碰壁了
  
  仅仅有一个石廷举是不够的,阶级的构成要有百分比,柳树庄也不能例外。吴队长和崔记者经过调查了解,知道徐广禄家也是殷实的人家,城里开着门市,家里还雇了长工,毫无疑问应该是被平分的对象。吴队长早就知道,这徐广禄家原来就是大名鼎鼎的“杨三姐”!
  此时,已经进入了冬子月,场了地光,活也散了,工钱当然也算清了,王敬来卷了铺盖回带了王庄家里。吴队长和崔记者为了工作,顺蔓摸瓜,来找王敬来征求意见。
  王敬来正在院子里围水缸。就是用谷草把水缸围起来,预防冻裂了。吴昊说,你是老王吧,我是柳树庄的土改工作队的队长,姓吴,今天是来找你了解情况。王敬来说我是姓王,不是老王八。
  吴昊说,老王你挺有意思。
  王敬来说,说句笑话,同志别责怪。
  听话听音,王敬来听出了吴队长的来意,咂了咂嘴,说咋说呢?这话我真不忒好说。
  吴昊说,老王,我们了解你,你别有顾虑,该咋说咋说,解放咧,我们当家做主人咧,就天不怕地不怕咧,地富分子连秋后的蚂蚱都当不了了。目前,他们正是三伏里的凉冰,日头出来就化咧。徐广禄家是咋压迫剥削你的,不扩大,不缩小,原原本本不折不扣实事求是说就中。
  王敬来说,我先抽棵烟,本来我不会抽烟,看见同志你抽烟,就来瘾咧。
  吴昊说,本来我也不抽烟,是到区里开会,区长说你工作有成绩,就给了我这半盒烟,说是奖励,让我瞎巴达,干脆,都给你。不过,你抽了我的烟,就得给我提供材料。
  王敬来抽上了“哈德门”的烟卷儿,猛劲吸了几口,大概还是不习惯,咳嗽了两声,就掐灭了,说,我没有这口福,不抽咧不抽咧。
  吴昊说,你不抽烟就说话。
  王敬来说,是,我说话。说话不是放屁,得凭良心。按我说,徐广禄家我大嫂子不赖,她是东家,我是扛活的,差着行市呢。咱不能比,也不想比,就像你吴同志,我敢比么?
  吴昊说,老王你不该这样说话。
  王敬来说,我看见咧,你屁股后头掖着盒子炮呢,那玩艺能崩死人呀。因为八路军向着我们穷人,你是八路军,我才敢说话;你要是中央军,我就啥也不说。
  吴昊笑了笑,说老王,你还没觉悟,我们来的意思是让你揭发检举。徐广禄家是地主兼资本家,天下乌鸦一般黑,他家榨取的是穷人的血汗。
  王敬来说,人又不是乌鸦,手指头还不一般齐呢。人家对我确实不赖,到时候该吃了吃,该睡了睡,还劝我干活别逞强,省了累着。我妈死了,少东家还来吊纸哩。
  吴昊说,你是被表面现象迷惑了,这只能证明徐广禄的媳妇狡猾,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他用小恩小惠拉拢你,你就乖乖地做了俘虏,心甘情愿为他家卖命。
  王敬来说,咱坟里没长那棵蒿子,就是靠卖苦力活着。要不,咋活呢?去偷去抢犯律条,咱没那胆儿。
  吴昊说,现在马上就要搞平分咧,把他们扫地出门,房子地亩浮物金银财宝都得分给贫雇农。你拥护不拥护?
  王敬来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不说拥护,也不说不拥护,只说了句:分给我我也不敢要。
  吴昊说,平分是土地还家,本来一切都是我们穷哥们创造的。
  王敬来仍是不觉悟,说我得去拉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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