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4期
《杨三姐告状》主人公的传奇人生
作者:肖 波
石二林出身贫苦,参与了这个事件,是因为由于封建残余势力的影响,缺乏阶级观念,被表面现象所迷惑,做了傻事蠢事,使亲者痛,仇者快,性质上属于受蒙蔽,应该批评教育,并动员他们端正态度,分清敌我,积极揭发,重新回到革命队伍中来。
这样一来,就有了前因后果,理出了是非曲直,具体采取什么措施,也就不言自明了。
马冀已经是副县长,亲自来坐阵,在吴昊和靳大年的陪同下,找吴兴福和石二林谈了话。马冀有理论水平,从历史到现实(如西汉时晁错的“清君侧”,蒋介石谋划的“中山舰事件”),从国际到国内(如马克思对“巴黎公社”,毛泽东主席对湖南农民运动的观点),由浅入深,由表及里,掰开揉碎,苦口婆心地讲了一番道理。
吴兴福和石二林听了,云山雾罩,似懂非懂,自愧孤陋寡闻。马冀最后特别强调:态度是关键。
这样说,吴兴福就明白了。
吴兴福是党员,知道党对态度的政策。同是一件事,态度好,就属于“好人犯错误”;态度不好,那叫“坏人办坏事”。对徐广禄家的复查纠偏是吴兴福首先提出来的,他难辞其咎,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石二林在崔成泰事件中积极活跃,造成了恶劣影响,更需要吸取教训。他俩如梦初醒,知道闹出大乱子来了,只好老老实实地承认,上当了,受骗了,阶级立场站错了,一致表示认真检讨,将功折罪,落实在行动上,坚决与阶级敌人划清界限,一切听从党指挥。
你死我活!
你死我活!
你死我活!
假话说三遍可以让说假话者自欺欺人;真话说三遍可以让说真话者坚定信念。
石二林虽然认为自己早是党员了,其实他还不是党员,只是积极主动。别看平时他随波逐流,但是在这个事件中却执迷不悟,说姓崔的犯了错误,别拉不下屎来怪茅房,没石廷举我侄子的事,没广禄家四表嫂的事,也没石昌光六月叔的事,有事是我石二林的,好汉做事好汉当,说搞暴乱是我搞暴乱。
话是这样说了,不算政策,也不算策略,还是吴区长说的话一针见血:你想负责任,能负得了么?
历史潮流不需要石二林同志负责任,透过现象看本质,想负责任的先在旁边晒着,不想负责任想逃脱也逃脱不了,
新历一九四八年一月二十六日,中共滦南县委在倴城镇隆庆寺门前召开了公审大会。
开会是形式,是现象,是落实。打个比方的话,就像一出戏剧排练成熟了之后的演出。在舞台上该用刀就拿刀,该用枪就拿枪,该带胡子就带胡子(行话叫髯口),该装小丑就画白鼻梁。否则,就“砸锅”了,成为笑料。
人生大舞台,在会前大量的工作已经做了。可能吴兴福想不到,因此他只能当村贫民团主任;石二林也想不到,因此他只能当村里的夜校校长。“不打无准备之仗”;“诱敌深入,聚而歼之”;“关门打狗”。这些都是奋斗了几十年用千百万仁人志士的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宝贵经验,岂能等闲视之?
吴队长直接找到了儿童团。他对儿童团长钟小辫儿说,小辫儿,党要考验你,交给你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你能完成么?钟小辫儿说,没问题。吴队长又问,你怕不怕死?钟小辫儿说,革命不怕死,怕死不革命。吴区长说,那就结咧,现在,你就把儿童团员们一个不落地召集起来,越快越好,我要布置任务。
孩子们手脚利落,动作迅速,不一会儿,儿童团员们就到齐了。其中还包括徐广禄的儿子徐小满,石廷举的小女儿石亦香。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此时的儿童团不像后来的红卫兵组织那样严格,地富子女也可以参加。
吴区长说,明天县里开公审大会,不准请假,一律参加,日头一冒嘴儿就出发,不用拿红缨枪了,要拿擀面杖或者棒槌,短兵相接,表演一场精彩的节目,进行一场特殊的战斗。
孩子们都喜欢战斗,欢喜得一宿睡不好觉。
第二天,果然是人山人海,气氛庄严,会场周围有民兵持枪站岗,场地上用白灰画了界线,各村按预定地点就坐,柳树庄的儿童团被安排坐在了前排。
公审的对象有三名,一是叛徒、反革命分子高全;二是伪警察局长王子川;第三个就是反革命暴乱首犯石昌光。
他们三人是被头戴钢盔腰系武装带的人押着站到了在台前的,看上去有气无力,胳膊五花大绑,胸前挂着牌子。牌子上有黑字,黑字上有红叉。
首先是控诉。
按说,公审大会由有关领导公布其罪行,宣判处理结果也可以;不过,那样的话,太直接,太理性,太缺乏声势。需要极大限度地利用有利时机,充分调动群众情绪,这种程序就显得十分必要了。
控诉高全的是雷震龙的妈冯氏。
高全叛变后,就问高贵文到底是谁搞了他媳妇,高贵文说是雷震龙(雷震龙是光棍汉,秋天曾经偷过高贵文家的玉米棒子,高贵文就怀恨在心了)。高全就带着伙会们把雷震龙杀害了。
高全媳妇也上台作证,说她平时都没跟雷震龙说过话,谁这么下三烂,往她脑袋上扣屎盆子?
控诉警察局长王子川的是谷家营的李品端老汉。
李老汉声泪俱下,说他兄弟李品正一不是八路军,二没偷没抢,三年前,王子川不打鬼子,却当“海洋”(即海盗)头子,将李品正绑了票,家里穷得叮当响,实在拿不出钱来,最后他们将票撕了。
王子川辩解说,那次是绑错了,记错了门口,本来是想绑财主李老槐的票的,但这时没用了。
石昌光由他媳妇来控诉。
他媳妇说,石昌光忘了本,心肝肺让狗吃了,八路军分给了房子分给了地,他还总记着他哥让八路军活埋了,组织反革命暴乱,想让中央军再打回来。
接着就宣读了判决书:
叛徒、反革命分子高全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经滦南县审判委员会合议,判处死刑,执行枪决;
伪警察局长王子川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经滦南县审判委员会合议,判处死刑,执行枪决。
事不宜迟,雷厉风行,会场就是刑场,高、王二犯被当场处决。
石昌光觉得自己冤枉,知道自己死定了,浑身颤抖得像筛糠一般,要不是被人架着,早就瘫下去了。
处决了高、王二犯,又对石昌光进行了宣判:
反革命暴乱首犯石昌光,仇视共产党,与人民为敌,组织反革命暴乱,破坏土改运动,经滦南县审判委员会批准,交给广大群众严肃处理。
听到了宣判,这才松了一口气,自古以来,只有杀人才能偿命,到底还是活下来了,活下来就是人,变不了鬼。
石昌光高兴得还是太早了。
只听钟小辫儿喊了一声———上!儿童团员们听到号令,一跃而起,争先恐后,一窝蜂冲上来,按照事先布置,除了拿擀面杖的,就是拿棒槌的,雨点般没头没脑地打向石昌光。
混乱中也难免有误伤,小满的肩膀上就挨了一棒槌,不知是谁打的。
人多力量大,石昌光就这样被打死了。
他死得不明不白。
据内部消息,对石昌光怎样处理,审判委员会意见不统一,还发生了争执,有人同意判处死刑,有人主张管制教育,政权初立,百废待举,还没有几年徒刑的说法。主要领导说,那就交给广大群众吧,群众是真正的英雄,只有依靠人民群众,我们就能无往而不胜。
主要领导向吴区长打了招呼,话虽然没有说透,吴区长对主要领导的倾向性早已心领神会,外地曾经有“发动群众全民镇压”的经验,值得借鉴。他担心成年人们重乡情顾虑面子,就想到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话,将儿童团发动起来了。
这件事办得漂亮。为此,吴区长被提拔为县人民政府副县长兼公安局长,原副县长马冀思想右倾,到地委干校学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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