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克隆救世主

作者:[法国]迪迪埃·范考韦拉特 著 王 莉 译




  “希望没太打扰您。”
  我回答说,没事,我有五分钟的时间。我拉了把椅子让他坐,他却不出声地笑了笑,用手指了指门外。但是,这里还行呀,晚上七点之前不许喝酒,周末之外绝无妓女。我吃完鸡蛋,喝光咖啡,付了钱,随他出了门。在人行道上,他介绍我认识了一个戴着方框眼镜的秃顶年轻人。
  “恩特瑞杰医生。”
  我们彼此问好。可能是氯过敏,游泳池里加了过量的消毒粉,导致了一群孩子过敏。
  “您能给我们一点时间吗?伍德先生。”医生边握着我的手,边问。
  他眼巴巴地看着我,眼神中有焦虑,也有希望,像电视竞赛中的参赛者,好像谜底就握在我的手中。神父走下人行道,朝一辆巨型林肯车走去。那辆车有八米长,六扇门,玻璃黑黑的。深感意外的我看了看这辆车的车牌,我负责维修州长官邸门前的喷泉设施:我能认出,这是辆官方汽车。看来,一定是一家聚积着要人的孩子的夏令营。
  医生转动着带有金按钮的蓝色手柄,打开了中间的车门,请我进去。里面是一间冷飕飕的客厅,乳白色的沙发,吧台上方的吊柜下挂满了水晶杯,像电影里一样。对面坐着一个红脸膛的男子,正往他的玻璃杯中叮叮当当地放几块冰。他的头发油光锃亮,看上去像个船长。
  “我是克莱伯尼法官,很高兴认识您。”
  我说,我也一样。他口气中的敬重让我不自然起来。真没想到,我的名声这么响。不知是谁推荐的,反正我得抬价。
  “喝点什么?”神父建议。
  他们三人并排坐在对面,专注地看着我,手指交叉着,赔着笑脸,好像我选哪种饮料,直接关系到国家的命运。
  “可口可乐,谢谢。”
  他们为难地交换着眼色。他们没有,啊,对了,在康涅狄格州,可口可乐是禁品。我伸手指了指那只长颈大肚瓶:
  “跟你们一样,行吗?出了什么问题了?”
  法官和医生看看我,又看看神父,再转向我,好像在做比较。
  “你们以前从没有见过面?”法官问道。
  我说没有,很可惜。如果我能得到维修他们的游泳池的工作,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尤其是现在。法官倒了满满一杯橙汁,又加了两块冰,伸手递给我,问道:
  “伍德先生,您对您的家庭了解多少?”
  他的语调清晰,像气象预报员,也像棒球播音员。
  “我的家庭?”
  “您的直系亲属。”恩特瑞杰医生精确道。
  我咽了下口水。我很习惯递交我的简历,这很正常,有一次还交了四份,是给州长办公室的。每年,他们还要我写一份喷泉管理申请书。但是,问家谱,还从来没有过。
  “我一出生就是孤儿。我有养父母,在密西西比州,但他们都死了。还有嘛,就是我是单身,就这些啦。”
  为了谨慎起见,我又补充说我同一个相爱的女人同居,免得让他们联想到恋童癖之类的人,只要一涉及到夏令营,人们就疑神疑鬼,反正小心不为过。我还见过有人因比这更微不足道的理由而被打发的呢。
  “您最早的童年回忆,能追溯到什么年龄?”医生问道。
  我哈哈大笑起来,实在是忍不住。并不是存心要冒犯他们,而是看到他们在我对面,排成一排,一起往前探着身,神情专注,表情亲切,我觉得自己像一个死囚。我告诉他们我的感觉,他们只是面无表情地相互看了一眼。
  “就像在电影上一样:有神父,有医生,有法官。他们对那个英雄很友善,因为他还能再活一个小时。所以呢,他们来看他,带给他吃喝,检查这个将要受电刑的人的健康状况,为他做临终祷告,还想探听他在诉讼过程中没有说出的真相。”
  法官放下了杯子:
  “对不起,我们是有点唐突。伍德先生,我们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揭开您的身世。”
  “慢一点。”“宾叔叔”插话。
  “你们找到我的亲生父母了吗?”
  我忍不住脱口而出,紧盯着对面三个表情尴尬的家伙。
  “也可以这么说。”神父喃喃道。
  “我是心理医生。”秃头用微笑来宽慰我。
  “他们好吗?”
  没有回应,我觉得这个场面不合逻辑呀。我不知道我的家庭怎么会关联到法律、医学和宗教。除非我是亨利牧师的私生子。他可不是个等闲之辈,这个亿万富豪,拥有六个电视频道,三家航空公司,成千上万个诉讼案追在他屁股后面,《纽约时报》世界名人排行榜上排名第五。
  “戒备心不要那么重嘛,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们是来告诉您一个好消息的。”
  “是的。”神父庄重地应和着。
  “但是,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法官补充道。
  我口气有点冲地说,我今年三十二岁,对这一切已不感兴趣:对我的狗屁童年,我已画了句号。我早就抛开了身世的包袱,轻装上阵。至于我是谁的种,我才懒得管呢!
  “为什么?”他们三人面带不满,异口同声地问道。
  “他们抛弃了我。”
  法官和心理医生转头看着神父,后者垂下了眼睛说:
  “您不能这么说,尽管……”
  他停住口,尴尬地接不下去了。我突然想到也许我的亲生父母劫持了飞机,诸如此类的事;这帮人找到了他们,又根据我的基因卡而发现了我,想用我对他们施压。啊,这就解释了这辆林肯车,还有把这三种不相干职业的人聚集在一起的原因:让心理医生来通知我,法官来说服我,神父来祝福我,再把我带到现场去谈判。
  “很严重吗?”
  “严重?”恩特瑞杰医生迟疑地重复着。
  “他们所做的事。”
  “好了,”法官手肘弯撑着大腿,拍了拍手,说,“我们别再兜圈子了,没有父母。”
  “从生育的角度来说,您没有父母。”
  “但有血缘关系。”神父强调。
  “别再吹毛求疵了。”法官打断了他。
  他伸出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膝盖:
  “总之,您要知道的,小伙子,我们正要告诉您的,是高度机密,懂吗?不论在任何情况下、以任何理由,都不可泄露半句。”
  我给惹毛了:
  “到目前为止,我们都谈了什么啦?对不起,我看不出我有什么可泄露的!我在这儿等着你们告诉我,游泳池有什么问题,我好跟你们去,做个估算。不说问题也罢,你们还要我回忆我的童年,然后又说没什么可回忆的,我没有父母。真是多谢了,还需要你们来告诉我。好了,就此打住,我不是闲极无聊的人。”
  “我们理解,”法管劝慰我,头像小鸡啄米一样,点个不停,“事情不是像您想象的那样,伍德先生。”
  “那又是哪样?偷拍?你们租了这身衣服,摄下这些镜头,想兜售给电视台,好去赢大奖。”
  三个滑稽的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叹了口长气。他们掏出身份证,递到我的眼前。看上去像是真的,但是,我可不认识。有两个上面还有相片、手印和条形码,顶上画有白宫的标志。
  我咽了下口水,深深地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明白了,我是总统的儿子。他是个同性恋嘛,所以是高度机密。”
  那三张卡片又小心地放回到各人的贴身口袋里。
  “您就不能认真点,伍德先生?”
  “好啊,”我高举双手,装出一副求和的滑稽样,“爸爸,您放心,我没有出生,我不会要求什么,反正,要我投票,也是张弃权票。”
  法官气得跺脚,神父劝他安静点,但他看上去更加烦躁不安。
  “好吧,简化开场程序,”心理医生突然转而问道,“您是如何看待克隆这个问题的?”
  “啊,是街头采访?民意调查?我被幸运抽出来代表老百姓说话?”
  “您是如何看待克隆这个问题的?”医生一字一顿地问道。
  我说狗屁。那个叫巴汉顿的老头,有一个奥林匹克级的游泳池,仅供他一人享用。每到对面小学课间休息时,他就下去划拉两下,好让孩子们眼馋。他把大笔钱交给实验室,要复制他的波斯猫。那家伙每两年就淹死一次,然后又用克隆术让它复活,只是更小一些,更蠢一些,落下的猫毛倒一样多,整天堵住我的过滤器。
  他们忍着不耐烦听我说完,法官又接着问:
  “我们指的是人体克隆,从技术角度来说,您知道它是怎么运作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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