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克隆救世主

作者:[法国]迪迪埃·范考韦拉特 著 王 莉 译




  “我所知道的,就是,它虽被法律禁止,但人人都在做,政府忽然之间,好像又要解禁了。”
  法官正要反驳,医生抢过了话头:
  “在20世纪末,伍德先生,在生物技术方面有一些关键性的突破。我指的不是那些教派大张旗鼓宣扬的,诞生了某某,以骗取捐款……”
  “简而言之,”法官打断了他,“1994年,某些美国科学家,已经秘密地、完善地掌握了活体细胞核移植技术……”
  一听到我的出生年份,我举起了手。他继续说:
  “……还试着从过世的人的遗留物中提取基因,进行克隆。有什么问题?”
  “你们是在说我吗?胡扯什么啦,我是个克隆人?”
  神父叹息着,医生摊开双手,法官点了点头。他们在等待我的反应。我不露声色,十分平静,专心致志又淡然处之。控制得很好,就像那次下冰雨,车子打滑,我非常镇静,提前打好方向盘,硬是把车头给扳正过来。而现在,连危险都没有。正好相反,我还松了口气,卸了副重担。这副担子,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担子中有怨恨,也有犯罪感。做一个实验室的产品,再好不过啦。那要比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所抛弃强上百倍。另一方面,我看到的所有报道,都说克隆人活不过脱尿布期。或者我是个例外,或者他们搞错了。
  “你们有证据吗?”
  神父挑了挑眉毛,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医生,后者垂下眼皮。法官拎过靠在小腿肚边上的手提公文包,打开,取出一份蓝色文件袋。
  “这是您的验血报告。”
  “好吧,给我。”
  “我们必须先履行法律程序,伍德先生。所有涉及到最高机密文件的参阅,都必须签写不泄露机密的书面保证。”
  “我的验血报告是机密文件?发什么神经。”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沓纸,放在我的膝盖上。我翻了翻一式四份的复印件的前两页,上面写着:如果我泄露了最高机密,要在监狱里蹲三百一十年,还要罚款五百万美金。保证书以第一人称书写,用黑体大字写道:我保证没有看过我要看的文件。
  “如果你们这么害怕我告诉别人,为什么还要让我知道?是我的克隆原体派你们来的?他要死了,要我去继承遗产?”
  “这只是一个例行手续,请在下面画押,在画叉处签名。”
  我鼓起腮帮,一把抓过法官递给我的水笔,胡乱地画了个符号,签上名字,把纸递还给他。
  “该您了。”他对神父说。
  “您认为……这合适吗……顾问先生?”
  “这是必经程序,我的神父。”
  “宾叔叔”不情愿地取出《圣经》,把它放在我的脚前,语调缓慢、吐字清晰地说:
  “吉米·伍德,您愿不愿意在上帝面前发誓?隐瞒真相,所有真相,只是真相。请抬起右手,说:我发誓。”
  “扯淡,我又不信上帝。去他的吧,继承陌生人遗产,我还不稀罕呢!我从没有见过你们,再见。”
  我转动车上的把手,门打不开。我四处寻找机关,一扭头看到了法官,使我冲到脑门的热血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他正盯着神父,像是大难临头,皱着眉不住口地重复:
  “他不信上帝?”
  “上帝的道路啊……”神父哀叹道。
  “合约上没有考虑到这种情况!”
  “吉米,”医生加入进来,“当您宣称您不信上帝时,您是说您从来没有考虑过?还是宗教让您反感,抑或是您放弃了信仰?”
  “我是说神父、医生还有法官,都是狗屎。够清楚了吧,啊?”
  我想把他们激怒,把我扔出车外。但是,他们相互看着,频频地点头,好像我通过了一项考试。
  “事实上,这是他的宣言。不是吗?”医生说。
  “我对他在修辞上面还有些保留意见。”神父边叹气,边收起《圣经》:“其实,这种反应很常见。”
  “就当他宣过誓了。”法官边看表边果断地决定。
  他递给我蓝色文件袋,我从中抽出一个硬纸夹,打开,看到我的验血报告,题头上印着兰劳克斯医院的信笺,日期是7月1日。
  “你们怎么得到的?诊所不是被炸了吗?”
  “验血报告刚寄到。”
  我浏览着一行行的数据,一切都很正常,都在平均值左右,除了胆固醇和尿素,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翻过这一页,是一列列的数据,无规则地重复:那是我的基因码。其上还夹着另一种颜色的纸,那些血液特征值不同,但基因码看上去是一样的。
  “我就是从这个家伙身上克隆出来的?”
  “是。”
  “他不愿泄露真实姓名?”
  “这一点,我们还不知道,”医生喃喃道,用眼角瞟了一下神父,“不过,目前,白宫的确不想让消息传播开来。被克隆的人在世界范围内都有着巨大的影响……其影响力之大,可以说,围绕他的论战从没有停止过。”
  “我该不是麦当劳的继承人吧?”
  他们全都张大了嘴巴看着我。
  “不行,如果我有麦当劳的血统,以目前的诉讼情况来看,我得换血。我可不愿意继承这样的遗产:因导致肥胖症,判刑一千年,谢谢,我消受不起!”
  “与麦当劳的血缘无关,伍德先生。”法官边在鼻子前弹着手指,边打断我。
  屁股底下突然动了起来,吓了我一跳:车开了。
  “我们要去哪儿?”
  “送您回去,以您目前的状态,我们不能让您乘火车。”
  “我的状态,什么状态?”
  “您会受到刺激的,”心理医生微笑地说,“别担心,我已经替您向雇主请了假。”
  “哎,我到底有谁的血统?”
  “基督的。”
  我屏住了呼吸,在他们的脸上寻找着幽默、假说、暗喻或者口误等蛛丝马迹。没有。医生盯着我,享受着他的诊断;神父微侧着头,脸上带着崇拜;法官抬抬眉毛像在证实,还有同情。我放声大笑,结果只是固定了他们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改变,似乎我的反应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你们用来克隆我的基督血样,是从哪里来的?是做礼拜时信徒喝下的葡萄酒吗?是奶油葡萄?还是无子葡萄?”
  法官丝毫也不受干扰,伸过手来翻动我膝盖上的文件,停在有相片的地方:正片、负片、放大的还有综合图……
  “您有没有听说过都灵裹尸布?”神父尖着嗓子问道。
  “就是把耶稣从十字架上取下时包裹他的布幔?”
  “是呀,就是那块寿布。”
  “别再胡说八道了。我也看电视的!你们的布是,是一幅图画,用画笔蘸着血画出来的,看上去像真的一样。那上面鬼知道是谁的血。我若由此而来,还不如说我是X的后代。”
  法官用一种极具说服力的缓慢语调反驳我:
  “吉米,这后面有一份附件,是对裹尸布的科学鉴定。在第二十五页上,列举许多证据,证明这幅画不是人们后来添上的。基因对比的结果也确凿可信:您的基因与第一世纪时钉死在十字架上的那个人完全一致,此人,又被证明是耶稣。”
  “至于他是不是上帝的儿子,那又是另一个问题,”心理医生接着说,“也许,您能给这个问题找到答案。”
  硬壳文件夹从我的膝盖上滑落下来,纸片撒了一地。神父弯腰捡起。我看到在那些图表、统计表上,都印有军事实验室的头笺,还盖着“机密文件”的印戳。我绝望地在干渴的喉咙里找着唾液。
  “你们想说……你们试图让我相信,我是从一块布上的一摊血里生出来的?”
  “不是随便的一摊血,也不是随便的一块布。”多诺威神父微笑着说。
  我把头朝后仰着,靠在椅背上。
  “那么,您有什么感觉?”法官声音洪亮地问道。
  好像我刚赢了一场比赛,记者伸过麦克风让我谈感想。我不回答,一幅幅的画面在我的脑海里挤来撞去,白衣大褂在操作试管,冷冻箱里冒出蓝色的雾气,老鼠在笼子里转来转去,一个十字架变得越来越大,终于砸在我的身上……我做过无数次这样的噩梦。
  我突然睁开了眼睛,林肯车正沿着麦瑞特大街开着。
  “你们要我做什么?”
  法官取出一包加维生素的香烟,递给我,我不要,他又收了回去。
  “您有充裕的时间来考虑,吉米。目前,您先用半小时的时间来阅读这份文件,要知道,它是不可以带走的。等您回到住处,在了解一切之后,在随后的几天内,您再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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