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克隆救世主
作者:[法国]迪迪埃·范考韦拉特 著 王 莉 译
继任者机械地伸出了手,像是打开一扇门。两人礼节性地握了握手,不到五秒钟,前任先停止了手腕的抖动。他交代了发射原子弹的密码、设备的工作状态,还有几份总统才能过目的国防高度机密情报。从此,这些文件,就将放在棕红色的办公桌上,而他能做的事,就是要将它们在记忆中抹去。
白宫的前主人关上了皮箱,嘴角露出的一丝嘲讽没有逃过布什的眼睛。克林顿又向四周最后环视一圈,转身朝大门走去。他走出两三步,突然回转身来,再次打开皮箱,不动声色地说:
“啊,对了,事实上,我们克隆了耶稣。”
他取出一份绿色文件夹,放在那一堆文件的最上面,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孩子?”
我看着身穿夹克,笑得满脸皱纹的男人。他不是刚才那个人,但他们都在问同一个问题。我想回答,但喉咙太疼了。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摇了摇头,他不再微笑,而是叹息。医生已告诉过我三遍:深夜,我独自一人,穿着睡衣在公路边行走。路人伍德停住了车,车窗后,一位太太打了个手势,先生冲我眨了眨眼睛,他们载上我。看我一言不发,头发和睡衣都烧焦了,他们就把我送到了这里。附近没听说发生过火灾,我的脚又满是水泡,看来像是走了很远的路程……为了让他高兴,我点了点头。我记得这些,这也是我仅存的记忆:四处一片混乱,人仰马翻,火光冲天,也就这些了。
“哎,乖一点,孩子,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不再笑了,开始发愁了,然后,他该生气并惩罚我。我从枕头上抬起头,动动嘴唇,他凑近身来,我说:
“吉米。”
他要我再说一遍,我嗓子疼极了,但这次,他听清了。他把手放在我的手上,轻敲手指。我盼他放过我。他的目光移到了床上的绒毛兔身上。那是他们给我的玩具,少了一只眼睛,其他孩子也在病痛中搂过它,兔子已经变得脏兮兮的了。在兔子爪子中握着的胡萝卜上面,写着吉米二字,虽然缺胳膊少腿,但还能够辨认出来。
他起身走了,连再见也没说。他去同伍德说话,隔着玻璃看着我,那位夫人转过身,用手蒙住了眼睛。伍德冲我微笑,他的笑容不同于医生,而是那种苦涩、温柔、充满慰藉的微笑,温暖人心。昨天在车上,他们说,他们有两个儿子,都要走了,要去过他们自己的生活,房子会变得空荡荡的。
又过了一会儿,医生允许他们进来。我问他们,家里有没有游泳池,他们说没有,弄个游泳池太贵了。他们会在报上刊登我的相片,寻找我的家人。但是,我没有家人,这一点我很清楚。他们给我绒毛兔时,还给我看了几部动画片。在那里面,我看过什么是家,有像伍德夫妇一样的父母,有孩子,有游泳池,还有狗。如果我有过家的话,我不会忘记,我会想起来的。对那里,唯一能让我想起的,就是医生。
在走廊上,伍德太太把手指竖起,贴在嘴唇上,冲我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我不明白她的意思,但她看上去很友善。我也用同样的动作回答她。
以后,我会叫吉米·伍德,我会去上学,我会说你好,爸爸,谢谢你,妈妈,我会过一种真正的生活,像动画片中一样,只是少一个游泳池而已。
十四年来,欧文·格拉斯纳都试图用宗教信仰来代替酒精。但他与滴酒不沾的总统相反,一周三次,一到晚上六点,就忘了上帝,沉迷在酒精里。因此,尽管在总统竞选中,身为科学顾问的他立下了汗马功劳,但他还是被很谨慎地排除在白宫的核心圈子之外。自从权力移交后,欧文就再也没有去过华盛顿。但今天,他突然收到总统的信函,邀请他共进工作早餐,这让他深感意外。本来他打算同那帮酒肉朋友重修旧好,现在只好走进椭圆形的会议厅。厅里有十二个与会者,正守着银质咖啡壶,靠近壁炉团团围坐着。
“请进,欧文。”
口气生硬,气氛压抑。欧文·格拉斯纳边向总统问好,边朝那唯一的空椅子走去,没人起身相迎。在座的有一半是熟面孔:大学同事、生物学家安德鲁·麦克尼尔,总统的三个鹰派要员,宗教顾问,一位前白宫的旧部,还有一位是编剧巴迪·古柏曼。
“欧文·格拉斯纳,克隆专家。”布什做了简单介绍,转身接着原来的话题问亨利牧师,“然后呢?”
“总之,总统先生,罗马教廷的立场始终没变:依然称其为圣像,而非圣物。”
“但是,这一点,不是已经做过科学鉴定了吗?不是吗?”
“科学嘛,当然……”亨利牧师面带遗憾地应和道。
乔纳森·亨利是个电视传教士,他不仅具有演讲才能,还有网球运动员的体格;思维简单,容易沟通。他还是总统家族的好朋友;拥有八千万美元的产业。身为大回归教堂的主教,他带领教徒做好迎接新救世主的准备,等待他重返人间来做末日的审判。
麦克尼尔教授说:“在1993年的罗马会议上,国际科学团体是宣布了鉴定结果,但是,在整个历史阶段,梵蒂冈一直对耶稣盖脸布保持着距离。”
“裹尸布,”布什不快地纠正道,“不是一块盖在死者脸上的布。”
宗教顾问点头附和。欧文·格拉斯纳看着屏幕上的两幅和实物一般大小的画像:在一块亚麻布上,正反两面都印着受刑者的影像,左边的图像经色彩拉伸增强,右边是负片。弄不懂他们这是在干什么。据他所知,20世纪80年代,美国就鉴定出裹尸布上的影像是一幅中世纪的绘画,但争议也从没有停止过。自从恋上那个法国女人,INRA的研究部主任,欧文就陪她在巴黎郊区一住八年,克隆母牛。对他来说,研究活物要比盯着考古学的圣布有意思得多。看来,布什要把神的旨意加到他现任总统的职责中。想到有朝一日,也许美国星条旗上会加上幅圣灵头像,欧文就忍不住想笑。
“对于裹尸布,你们想让我知道什么?”
总统的问题看似明白无误,但对其潜台词,身边的人都心领神会:他是要他们用浅显的语言来说明问题,不要去挑战他的知识极限,聪明才能带来自信。
安德鲁·麦克尼尔教授迈着他那双小短腿跳到屏幕前,像位热心的推销员。他是世界上花费最多时间来研究裹尸布的专家。身为都灵裹尸布课题研究室主任,他曾在1978年带领四十个研究员和七十二箱仪器去过意大利都灵城。
“总统先生,裹尸布是块泛黄的亚麻布,长四点三六米,宽一点一米,上面有幅影像。影像上的人曾受过鞭笞,钉过十字架,与《圣经》记载相符。他是位三十多岁的古也门人,身高一米八零,体重约一百五十到一百六十磅。右边这张负片,是1898年由斯贡多·皮亚拍摄的,上面能看到很清楚的鞭笞痕迹,还有几处伤口,每一点都与《圣经·新约·第五福音》中所记录的裹尸布相吻合。其实,恕我斗胆,《第五福音》应该叫做《第一福音》,因为,只有它才最具有现实意义。”
生物学家的手指,沿着双手交叉的影像的轮廓移动着。
“印在纤维表面上的影像呈单一橙红色,事实上,它是由纤维素脱水所致,脱水的原因不详,我们可以把它定义成因某种酸性氧化作用而生成的甲二羰基生色体。”
“说得具体点?”总统发问。
“具体说来就是这个橙黄颜色。由于身体的瞬间消失,导致了热量和光线的突然发散,从而灼烧了亚麻布的表面,印成了平面影像。我们在实验室多次努力,想重现这种现象,但均徒劳无果。因此,我们可以确定这是真迹。我还要补充一点,它不同于任何绘画作品,它不会老化:无论时间还是外界的破坏,对它均毫无影响。总之,可以这么说,我们眼前所呈现的,的确是基督教的奠基物。对此,我们有基本的物证,也有科学根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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