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克隆救世主
作者:[法国]迪迪埃·范考韦拉特 著 王 莉 译
“还有枫树?你们在午饭期间,派人在上面粘上了嫩芽?”
“不,吉米,”她很郑重地回答,“枫树是真的。是你的第一个神迹,也是证明古柏曼正确的证据。”
我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内心充满了反感,还有伤感。激发一个诚实人内心的狂妄,难道这就是唤醒耶稣的唯一途径?治疗病人的爱心,治愈之后的自信,难道非得通过欺骗才能实现?他们并不信任我,他们把赌注押在我身上最大的弱点上:傲慢、幼稚,想通过慷慨的付出来支配别人……为了启动,正如他们所说。真可怕,真可恶。
我突然反应过来:
“你怎么知道枫树的事情,多诺威神父告诉你们的?”
“你被摄了像。至于多诺威,在我替你谈判时,我的手下发现他倒在灌木丛中,喉咙被割断了,身上被洗劫一空。他的安全应该由我负责:这也是他们遣返我回华盛顿的借口。”
我从床上跳起,攥紧了拳头:
“那三个吸毒抢劫犯,也是你们安排的?”
她说不是。我放下手臂,在屋里心烦意乱地走来走去。如果真是三个魔鬼缠身的人,我的驱魔法并没有成功,只是把他们吓跑了。我一转身,他们又去攻击神父。如果他们不是被魔鬼缠住,只是一群普通的劫匪,我对他们的污辱,会激发他们的报复心理,导致他们去杀人。总之,是我的错,我杀了多诺威,只为了几句《圣经》里的话。
柯姆走近站在窗边的我:
“多诺威的死,与你无关,吉米,也与那三个家伙无关。我敢肯定,这是一场暗杀事件。因为CIA没有权利在美国本土行动,他们就模仿我们的手段,好嫁祸于我们:这些都是社会新闻栏目中的典型案例,像用毒箭吹管杀人、五步蛇、蝎子。恩特瑞杰是CIA心理部门的负责人:我们吵得很凶,他不接受你同我睡觉。”
我说,她的好意我心领了,不用再安慰我。如果她真是这么想的话,那么,她的妄想就和我的轻信一样可笑。CIA总不至于去杀一个神父,只为了惩罚她同我睡觉。
“不是,也许是为了摆脱他对你的影响。”
我耸了耸肩,可怜的多诺威……我眼前又浮现出他谈到克隆我的人时的微笑。还有,讲到我四岁半治愈他膝盖旧伤时的腼腆……他也在撒谎吗?也是为了我好?我心里回荡着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现在,已成了他的遗言:“上帝的儿子不是生出来的,而是长成的。”
“你有什么打算,吉米?”
我不知该怎样回答,我既不能回到过去,也不能对所发生的一切熟视无睹,或者躲避在自己的内疚中。我已经告别了过去,人类把我当成救世主,我却没有为他们做些什么。我确信,并不是我对基督能量的幻想让我治愈了枫树,而是因我对无花果树的不公平待遇所产生的愤怒,还有弥补这一过失的愿望,治愈了它。我敢打赌,如果昨天晚上,我出门最先遇到的不是其他,而是这棵枯树,我同样能够治好它。让耶稣的克隆人受骗上当,并不能唤醒耶稣——如果他在历史中真的存在过的话。圣灵这把锁,要打开它,不能硬砸,而要用钥匙,如果真有的话,这把钥匙,就在我的手中。但是,我不要独自地、盲目地摸索。我太担心出错,我已经看到我轻信的后果:一个人的死亡,不可低估的魔鬼的力量。不论将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要继续寻找,因此,我需要教会,需要白宫的专业人士。只要我不被他们控制,不改变自己的初衷……我可以接受他们为我安排的培训,但要以我的意愿,我的方法,和我的本来面目去进行。即便需要沿着耶稣的足迹走,我也不要否定我自己。
“好吧,我该说再见了。”柯姆叹了口气。
我转身面对她,口气很冲地问,她是想抛弃我,还是心甘情愿地服从命令。
“我没有选择,吉米。”
“谁是领导?古柏曼还是欧文?”
“从表面上看,是古柏曼,但实际上,欧文是总统的近臣。”
我给总机拨了电话,要接通欧文的房间。接线员提醒我现在很晚了。
“我不管几点,叫醒他。”
电话里传来科学顾问那迷迷糊糊的声音。我来了个竹筒倒豆子:他们把我当颗棋子,任意摆布,他们把我当傻瓜,骗得团团转,好啊,他们成功啦,我出了神迹,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我愿意继续同他们一起来开发我的能量,但是有条件的,否则,我就从窗户跳下去。
“等一等……静一静,吉米,一切好商量,好商量……”
“第一个条件,柯姆留下来,保护我的安全,她同我一起进山。我不许恩特瑞杰再去打扰她:或者,他在他的酒杯里掺水稀释,或者,我让他滚蛋,听清楚了没有?”
“请听我说……”
“只有行或不行,没什么可讨价还价的。”
“行。”
“好吧,晚安。”
我挂上电话,柯姆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现在,你们别再窝里斗了!有点职业风度好不好,妈的!”
她靠近我站着,我抚摸着她的头发,在其发际所散发出的青草的芬芳中,我的心情平静了下来。
“你为什么还要站在我这一边?吉米,我骗了你,我从第一天起,就背叛你……”
“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正因为有了欺骗,才有了坦诚,有了信任。求求你,让我们一起来改变一下这里的人际关系,我讨厌这样争权夺利,明枪暗剑,勾心斗角……这一切,都会使我心境暗淡。如果你们真想让我变成基督的话,至少……怎么说呢?至少要有起码的纯洁性……”
她叹了口气,手平贴在我的胸前,推开了我的身体:
“什么叫纯洁性?吉米,并不是把自己封闭起来,靠着小心,就天真地以为躲开了邪恶;而是眼看罪孽达到它的顶端时,在明了一切的情况下,还能去选择善,这才是真正的纯洁。”
我看着她,显然,她也读了《圣经》。眼泪模糊了我的眼睛,神经却松弛下来。我们靠在一起,彼此依偎,用同一种节奏呼吸,我们温柔地抚摸对方,在这脆弱的时刻,相互汲取着力量。电视下端,有一个小灯闪了起来。柯姆抓起遥控器,打开电子信箱,屏幕上出现两封信:
亲爱的吉米,
我向您保证,柯姆·瓦特菲尔会回到她的工作岗位的。如果您对这一安排没有意见的话,明早八点,在餐厅见。
问好!
欧文·格拉斯纳
对不起,吉米,如果我的举动造成了您的误会,我非常抱歉。其实,我很欣赏柯姆·瓦特菲尔,并且希望我们能继续合作,靠着坦诚、智慧来完成我们的共同任务。
敬礼!
雷司特·恩特瑞杰
复制一份给欧文和吉文斯
柯姆快乐地大笑起来,然后,她眯着眼,抿着嘴,对着我的胸口捶了一拳,又转身去倒饮料。我等着她喝空小冰箱,为了防止她用感情来回报,我告诉她,我想自己呆一会儿。
她一离开房间,我就从书包里找出那几本反耶稣的书:《骗人的把戏:〈新约〉中的四十条谎言》……当时买它们,是为了保持批评的眼光,现在,我把它们通通扔进垃圾筒里,我没有权利再怀疑了。
我关了灯,把头抵在玻璃窗上,眼睛盯着中心公园那一片漆黑。我眼前浮现出多诺威神父的面孔,我集中意念,想同他的灵魂交流,希望他能听到。我请求他的原谅,也赦免他的罪。我祷告,为了他,也为了杀他的人,也为了那些想利用我,想让我不声不响消失的人祈祷。我尽心尽力地祷告,内心中,升起了一线希望,还有一丝不解,对这块心灵的空缺,我开始称其为——上帝。
八点零五分,我跨进餐厅。欧文同恩特瑞杰正在喝麦片粥,他们冲我微笑,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还问我晚上睡得好不好。我一夜没有合眼,但我感觉很好。我对他们说,我曾经很后悔,没有经过他们的允许就擅自治疗枫树,但如今,我感到庆幸,因为我的天赋的开发,并不需要他们的弄虚作假。如果没有这件事,他们现在也许还在毫无意义地假造神迹,好去启动一台已经发动的机器:他们不在神灵的基础上下工夫,却在这上面浪费时间。现在,我们要走了,我要去跟枫树说声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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