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克隆救世主

作者:[法国]迪迪埃·范考韦拉特 著 王 莉 译




  “那是个我这种类型的家伙,叫鲍勃。他失去了一切:妻子和家人都离他而去。他同他唯一的朋友在餐馆吃饭,是个医生,对他说,他的癌症扩散了。而且,此人还是他妻子的情人。在他们身边,有一个养鱼池,一只鳌虾正在残杀一只龙虾。这时,服务生走过来,问他们点什么菜,鲍勃要了龙虾,把它带回家,养在浴缸里,照料它。之后,它生了许多小龙虾,最终,它们占据了他生活中的一切空间:浴缸不够用了。他就堵住了房子的所有出口,放水淹了屋子,还放进去水草和软体动物,他自己也在龙虾群中一点点地恢复了精神。最后,癌症让他太痛苦了,他割开了血管,放血在水中,既喂养了龙虾,同时,也维护了人的尊严。亏您想得出来的!”
  “我只能用两套布景,不堪回首啊。”
  “为什么这么说?正好相反。这部电影,绝望中透着乐观,同时,也是他从这个世界里所能得到的唯一回报:我也要找些甲壳动物来养,人类不想要我了。不是吗?”
  我请科学和宗教顾问作证,弄得他们狼狈不堪。三分钟前,他们还想把我玩弄于股掌之上,以为自己是游戏的主人,现在,一番对电影的讨论,就让他们失去了对整个局面的控制。
  “不管怎么样,对我来讲,这是部令我崇拜的电影。第一次看它时,我才十五岁。之后,每当需要时,我就会再看一遍。”
  “电影的票房是惨败的。忘了它。我现在为白宫服务,由我来主管您的计划。”
  我消化着这个消息,内心交织着怀疑、激动还有谨慎的感情。我能背下他的电影履历,他是个绝对的天才,在他的电影中,平庸的背后,总掩藏着一份痛苦。可惜的是,他没能找到一个堪与其匹敌的导演,来表达他的意境。现在,政治又钩住了他。也许,我是他的一个机会,如果他要写我的故事,一定会轰动。当然,前提是,他不能受到任何羁绊。
  “今天的主打菜是江鳕配羊肚菌。”
  我们都转向侍应领班,他接着说:
  “烹饪方法是在高汤里涮了一下,又加了点马德拉葡萄酒。”
  “五份江鳕,”编剧决定,以免浪费时间,“您喝酒吗?”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权利。”我看着两位宗教人士,以示我的善意。
  多诺威神父似乎并没持什么反对意见,主教大人则是一脸敌对的神情。巴迪弹了声响指,叫来了饮料总管。
  “一瓶白葡萄酒?”欧文建议我。
  “来瓶圣·乔治夜酒吧。”
  神父挑了挑眉毛,主教斜眼打量我,好像我说了什么亵渎神明的话。
  “勃艮第红葡萄酒配鱼,可以吗?”他带着宽恕我的讪笑问道。
  饮料总管插话道:“羊肚菌加马德拉葡萄酒,白葡萄酒压不住;圣·乔治夜酒是极佳的选择,恭喜您,先生。”
  他走了,其他四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好像我能读懂他人的思维,刚发布了一个预言。事实上,这是我最后一次同爱玛喝的酒。
  “昨夜之后,”欧文问道,“您有没有对别人试过其他的……举动?”
  我摇了摇头,他们都松了口气。反倒让我不安起来。也不知是不是一种副作用,反正我无法再撒谎了,哪怕是疏忽也不行。我补充道:
  “对人,没有。但刚才,在来路上,我试着治过一棵树。一棵挂了牌子、判了死刑的枫树。我不能确定有没有效果。”
  他们彼此暗地里交换了一下眼神,没有其他反应。只有欧文那张皱巴巴的脸上堆着礼貌的笑容。
  “好吧,”巴迪·古柏曼又在另一块面包片上抹着黄油,“您愿意与我们同行吗?”
  “去哪儿?”
  “不知道,也许,我们能一块儿发现要去的地方。您的基因物质不用说,是很强大的,有意念做功的能力:现在,我们要发现的是为什么,换句话说,就是您的使命,如果有的话,它是什么?”
  我点了点头。一个服务生在我左边的盘子里放了一小块面包,我想把它变出几块来,立即又改变了主意:它看上去不太好吃。
  “您刚才讲的‘基因物质’不是一个正确的宗教语言,”主教盯着我的面包盘发起了攻势,“基因意味不了什么。”
  “阁下喜欢扮演魔鬼的律师。”欧文用调解的语气同我说。
  “上帝想在哪里,就在哪里播撒恩惠的种子,并不以生物学家的意志为转移。你们让我联想到某些酿酒师,自以为刺探到弥撒酒的秘密。其实,是圣体圣事把普通的红葡萄酒变成了基督的血,而不是任何酿酒的秘方。”
  我问他有没有从葡萄藤上摘过葡萄。
  “您指什么?”
  我提醒他,在《圣马太福音》中说过,他有理由来防备,装成摘葡萄人的假先知。但是,人们是根据年头来评价葡萄的优劣,当然,得酿成酒,装进酒坛之后。
  “硌着沙子了!”古柏曼很开心地说,“小心点,主教。当游泳池修理员都比主教更懂《圣经》时,教会可就该发愁啦。”
  “因为刚读过。”我不想太刺激主教。
  “‘所有不结果实的树,’”主教用同一个比喻反驳道,“‘要剪掉,扔到火里!’”
  我回答说这种伐木人的理论在《圣经》中算不上是最仁慈的。
  “您有什么资格来评论《圣经》?”他跳起来冲我喊道,然后,转身面对其他人压低了嗓门,“你们说,像他这种人还有神性?真让我义愤难平。对于教会来说,他不过是个江湖野郎中。他能制造多大神迹、什么样的神迹,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目的是什么?”
  “您认为我治病的目的是为了害人?”
  “我认为有异能并不能说明有圣宠!”
  “我完全同意,我毫无要求!是你们跑来告诉我,说我是救世主!”
  “我们可没有这么说!”主教大喊大叫起来。
  他突然闭上嘴。饮料总管捧着圣·乔治夜酒过来了。他打开瓶塞,请我先品尝一下。我闭上眼睛,脑子里想着爱玛,让酒在舌头上绕一圈,咽下,说,很好。他给每人斟上一杯,把酒瓶放在一只柳条筐里,离开前祝我们午餐愉快。
  “他们只是告诉您,您的基因的可能来源,仅此而已,”主教又开始咬牙切齿地说,“如果他们当时问过我,我是会不顾一切也要反对,把这个消息告诉像您这样的人!”
  我一口气喝干了杯中酒,面对他,非常平静地说:
  “您对我有多少了解?也许,我是一个好人。”
  “要知道,是由我来负责建立您的档案的,以备教会所用。还需要我来提醒吗?判刑三个月,缓期执行,因为对未成年人行凶;同一个已婚妇人公开同居;在教堂动手打人;抢劫食品售货机;谎称救过一个行人,既无证人,又无踪迹;假称治愈过一个所谓的盲人,此人连身份证都没有,更不要说有任何医学证明了。”
  他咬紧牙关靠向椅背,移开眼睛,此时,一位女郎穿着袒胸露背的衣服,乳房抖动得像果冻,走过来在每人面前放只盘子。欧文往我的杯中加满了酒,我一口气喝干,为了保持住冷静。
  “为了完善我的观点,”女服务生一转身,主教更加变本加厉起来,“居然要一个酒鬼来教我怎样理解《圣经》!他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掩盖他的劣行。”
  “够了,我总不能让我的主教来辱骂我!”
  “您听到了吗?欧文?如果你们科学家没有向我证明他的基因里有裹尸布的痕迹,这个人,在我的眼里,不过是个下流、疯狂的异教徒!”
  “那么,您呢,除去链条上的这个十字架,您像什么?一个税务局的蠢货,以折磨纳税人为乐!”
  “注意您的措辞,年轻人!”
  “您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出去论理!”
  “别这样,好好说。”欧文恳求道。
  我告诉他,我打那帮劫匪是出于正当防卫:法院判错了。
  “使徒的作用并不是用来给您洗刷罪过的!”主教尖叫道,“无论如何,你们听清楚了,我绝不会向梵蒂冈推荐这个魔鬼附身的人,把他说成是基督的基因转型!”
  他起身走了。
  “他会安静下来的。”巴迪边用面包擦着盘子边说。
  多诺威神父难过地摇了摇头,用叉子拖着羊肚菌蘸上汤汁,再叉上一块江鳕。欧文伸出手来,友好地拍拍我的手腕。
  “他不是针对您的,吉米。要理解,对基督徒来说,一旦涉及到基督的形象,他们就非常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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