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克隆救世主

作者:[法国]迪迪埃·范考韦拉特 著 王 莉 译




  第二天凌晨,在离开旅馆时,招待员递给我一个写着我名字的大信封,其中散乱地装着打印材料、手写草稿、记录卡片等等。
  当飞机在纽约降落时,我几乎把资料全部通读了一遍。坐在出租车上,我又看完了《救世主的培训》这篇纪实性的报告文学,然后,我开始翻阅记录古柏曼当时心情的随手涂抹的卡片:他的失望,他的兴奋,他对“无法走进神的记忆”的无助,还有他对卢尔德和梵蒂冈的愤怒……从零到十,列出的“可能的结局”……这些资料,让我的胃翻腾起来。这些人,如此对待吉米,他们的企图、他们的僵化、他们的卑劣和他们的疯狂,都超出了在我的第一篇文章中所能想象的极限。这种愤慨,使我在回到家时,面对一屋子警察时,居然没有反应。
  客厅被炸毁了,一具蒙着塑料布的尸体横陈在地。我没等他们要求,就冲上前去拉开塑料袋拉链,看清面目,才大大地松了口气。然后,我跑进盥洗室去呕吐。当我出来时,一个女人在等我,她递给我一杯水和她FBI的证件。她告诉我,我是安全的。据目击证人说,有一个蒙面人开着辆无牌照汽车,从我的窗口扔进了颗手榴弹,然后逃走了。没逮着,这是一小撮原教旨主义基督徒,被我对他们的新基督的攻击给激怒了,而采取的暗杀行动。
  “死者是谁?”柯姆警官问道。
  “汤姆,副检查官,我的前未婚夫。”
  “他住在这里。”
  “他有一把钥匙:我怀孕了。”
  “您需要医生吗?”
  “不用,我很好。孩子没问题,我也没有受到刺激。”
  “我知道。”
  “不,我想说的是……”
  “您担心的是别人?”
  我迎着她的目光,即便没有古柏曼在他笔记中的十分明显的暗示,我也能猜出她对吉米的感情。我很吃惊,我竟然会因此而欣慰。
  “依您之见,汤姆来这里干什么?”
  “我推想他是为了我的文章而来的。他等我回来,好责备我,说我让他的孩子处于危险中,让我接受产前监护……他已经以正当怀疑为理由起诉我了。我时刻盼着他死,如果这是您想听到的话。”
  “不是。”
  她十分清晰地说,她相信,这次事件是狂热信徒们的报复行为。我暗中猜测,FBI会不会是此次暗杀事件的主谋?根据我在飞机上所读到的,我相信,他们这群人无所不为,恐吓、灭口,也许,我同古柏曼一样,也列在黑名单上。
  “也不是。”她微笑。
  我为自己如此明显地把心事写在脸上而脸红。
  “我是您的同盟,爱玛。我工作的公开职责是稳定局面、避免骚乱,但我真正关心的,是吉米的自救。”
  “您知道他在哪儿吗?”
  “准备一只箱子,带上电脑和古柏曼的文件。不用担心,我的人会清理现场的。”
  “古柏曼?难道在洛杉矶时,我就被跟踪了?”
  “自从您的第一篇文章在网上刊登后,我们就暗中保护您了。我们知道您生活中的一切,还有您的计算机硬盘、您的信箱。”
  “这种保护,效率够高的。”
  “但仅限于您本人,”她答道,手下的人正在往外抬汤姆的尸体,“我知道您对共和党抱有成见,但是,爱玛,您要知道,现在,它站在您的一边。一小时之后,总统要召开新闻发布会,承认确有过欧米茄计划,那是对民主党任期所实行的人体克隆一案的秘密调查。他会公布克莱伯尼集团的报告,在梵蒂冈的许可下,一同否认吉米·伍德的神性,称其患有‘说谎癖’。”
  “这帮混蛋。”
  “他们会揭露一项伊斯兰教的阴谋计划,其目的是分裂基督教,破坏美国的稳定。在缺乏证据的情况下,他们需要一个宣传攻势,而又不能被指责为由他们所操纵的。这样,爱玛,您对他们就十分珍贵了。您的对手会全力支持您的。”
  她的声音中有一种厌倦,态度不偏不倚,很明确地表达了她的思想。我们两人之间的这种默契看来并不仅仅限于吉米。
  “走吗?爱玛。”
  “我今晚有个约会。”
  “我知道,您会去的。”
  一辆拉上窗帘的汽车把我们载到一座隐秘的房子前。砖墙上爬满了常春藤,掩盖了一座FBI的配有电脑操作系统的小型掩体。柯姆把我带到一间面向灯光墙、设有假窗户的房间里。她留下时间,让我洗澡、更衣,然后,把我带到一间处于地下三层的相同房间里。欧文正弓着腰,两眼盯着假窗户边的电脑屏幕。听到动静,他转过脸来,目光无神地看着我们。
  “吉米同耶稣一点关系也没有,”他说,“我们都被骗了,我是第一个上当的人。”
  我在七月份电视报道开发号宇宙飞船的爆炸事件中看过他:现在,他已变得无法辨认了。自从把吉米交给了大回归教后,他就躲藏起来,不再露面,但是,FBI并不要逮捕他:出卖国家高度机密罪已不复存在,因为总统已经撤销其保密性。当所有的公民都能从网上搜索欧米茄计划时,白宫唯有令其降级,才能扭转局面。
  “那个那不勒斯化学家彭左昨天与我们取得了联络,”欧文的声音黏糊糊的,眼皮沉重不堪,“就是那个光明异教徒,是他当年打破了阿布瑞斯的储血瓶……自从关于碳14的测龄论战开始后,他每隔六个月,就给白宫写一封信。当秘书把他的信的摘要递给我时,我连看都没看……我们对吉米的基因分析,重复有一百多次了:其结果从来都与裹尸布的基因相吻合,使得我们不得不信……”
  他的手猛力地拍打着膝盖,带着自嘲的神情。他的身体歪向一侧,固定不动,肩膀下垂,手臂摆动着。
  “而证据,就存在档案室里,存在桑德森在1993年给克林顿政府首次寄来的结果中……我的前任们对其可靠信均坚信不疑:桑德森提供的基因记录与都灵医学院所解译的基因码相同,与得克萨斯大学的分析结果相同,与普林斯顿大学麦克尼尔教授的结论一致……我们从没有想过要再去验证这份存在档案室中的资料:它是我们的参照系,我们的标准基因……在桑德森提供的数据中,只有吉米的基因在我们的眼中有疑问,而不是基督的!”
  他在桌上摸索着酒杯,碰上了柯姆的目光,他停了下来,接着对我说:
  “都灵和普林斯顿刚刚给我寄来了裹尸布的基因密码。与您文章中所写的正好相反,都灵裹尸布与其他的圣布的基因完全一致。但是,它却与吉米的基因毫无关联。它也与存在于白宫的档案中,从克林顿时代起,就记载在耶稣名下的基因毫无关联。”
  “您要说的是,你们所担心的,是桑德森会篡改吉米的基因码,让其同基督的一致,结果却正好相反?”
  欧文垂下了头。我又把求证的目光转向柯姆,她摊了摊双臂,叹了口气。四周只有空调的嗡嗡声,我真不敢相信。如果没有这个理性主义者砸碎圣瓶的疯狂举动,科学界将继续支持桑德森这个伪科学家拿耶稣的血液撒下的弥天大谎,直到把吉米当做祭品。我说:
  “那么,他的能量,他所行神迹的证据,中心公园的枯树发芽,看守他的猎犬一只只地自杀以助他逃跑,那个瘫痪的孩子起来走路,这一切在古柏曼笔记中所记录的,都是无中生有了?”
  欧文抬起了眼睛,两眼含泪:
  “不是,小姐。假的变成了真的。我本人就是证据。他是一个普通人,我们把他当成了上帝,他就变成了……”
  “别再胡说了,欧文!”柯姆发火了,“我们把这个普通人训练成自以为必须钉死在十字架上才能完成使命的可怜人。现在,我们别再玩下去了!爱玛要见桑德森。”
  “我也去!”欧文一把抓住窗帘的下摆,欲起身。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该醒醒酒了,下一次新闻发布会还等着发表他以辞职信形式写的悔过书呢。白宫为他选择了结束其政治生命的方式。
  欧文没有反抗,他默许了。他要求同我单独谈一谈。柯姆走了出去,他用了半小时的时间,同我谈他眼中的吉米、他的希望、他的怀疑、他的肿瘤、他的痛心,还有他对儿子的感情,对儿子的梦想,梦想他是这群卑劣的地球人所能造就的最优秀的人种。与古柏曼那辛辣文笔下的厚颜无耻相比,这个酗酒者受伤后的清醒,以及他的不知所措,都为我计划要写的书中的角色提供了雏形,并增加了我的紧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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