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克隆救世主

作者:[法国]迪迪埃·范考韦拉特 著 王 莉 译




  “我就是专利,不过,这不重要了……”
  “谢谢你主动给我打电话。我以为……总之,我应该给你消息的。”
  “我也是。”
  “我想说的是,错在我,所以,我应该……我应该迈出第一步的,不是吗?”
  “别这么想。我所找的不是女人,而是记者。因为你原来就认识我,而我又信任你。”
  “谢谢你,吉米,你让我感动,真高兴能见到你……总之,你好多了,你有别人了?”
  “是的。”
  “我真为你高兴。”
  我微笑了。她的热情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出自一种自卫——我能感觉到,她对我持有戒备心和担心,她因为我们的重逢而慌乱,又被我那诚恳而安详的神态所困扰。她原先等待的,是一个在感情中无法自拔的前男友再次露面,准备了好消息,向她许愿并说服她,从零开始,她的所有防备都因我的不攻而自破了。
  这并不意味着她就因此失望了,现在的她,对我已不再有激情,我看得很清楚。但是,她也不是那种对手变强了就自惭形秽的人。她与我之间,还有一种更深层的东西。
  “爱玛,你不坐下吗?”
  她犹豫片刻,从口袋里抽出手来,脱去大衣,折了折,搭在椅背上,转身面对我。蓝格子连衣裙衬得她的胸部更加优美。我的呼吸停顿了一下,我再次看向她的眼睛,知道她觉察出了我的反应。我用一种尽量使她自在、尽量自然地口吻问道:
  “几个月了?”
  “四个月。”她迎着我的目光答道。
  我点了点头,用抬了抬眉毛来表达我听到这一消息时的心情。
  她坐下,我也在她的对面、隔着桌子坐下。
  “很好。”
  “不好。”她扭过头去。
  她抿着嘴唇,眼睛盯着梳妆镜下那一排化妆品。我问她怎么啦。
  “我同汤姆之间出了问题。其实,他感兴趣的只是孩子。这几个月来,他为我制定了一整套严格的规章制度。你听我详细说来,从一怀孕起,他就变得……怎么说呢?我在他的眼中就不存在了,只是一个盛孩子的容器。我必须处处小心,提前休产假,不能抽烟,不准开车,不准出门,连打一个喷嚏都要被指责。他不再碰我,却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至于我的工作,那就更别提了,他不准我再写作,因为担心电脑辐射——甚至从两个月起,你信吗?而且也不许见人,怕染上风疹。”
  她十指交叉,分开,两根食指绞在一起,手指上的戒指已不见了。我愣愣地听着,心想,梦想就是陷阱,相对于她的幻想破灭,我的忧伤要容易承受得多。
  “我离开他了,我对自己说,孩子我留着,我自己来抚养,或者轮流带也行。一开始,他完全不听,还威胁我。现在,他安静下来,带着他的律师们等着孩子的出生:他雇人跟踪我,想找到证据,来起诉我……有流产的企图。警察已传讯我三次了,产科医生被盘查,法院也来了传单。以当前《保护出生法》规定,如果我丢了这个孩子,我得蹲三年的监狱。反正,孩子只要一出生,我就要失去他:汤姆,他在检查官办公室工作。可怕吧?当然,这也是我咎由自取。我会同他们斗到底的。谈谈你吧。”
  我看着桌子对面濒临崩溃的她,看着这个被最珍贵的愿望所伤害的女人,想找回我的爱玛,我的无忧无虑的爱人,我的迷恋镜子里的仙女,我的小姑娘。
  冷场使她不自在,她故作轻松地说:
  “哎,我有娜布劳太太的消息了,她很好,住在希腊的帕特莫斯,她拥抱你。”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伸手递给她一份文件。她的手指碰到我的,停顿了一下,然后,接过文件夹靠在椅背上读了起来。
  我屏住呼吸,紧张地看到,她的脸色正随着一行行的文字在改变。我的判断错了,我与她的重逢,唤醒了我的感情,也截断了我对信仰的冲动;在她的面前,我的坚定是那么空洞,一文不值。她的气息、她的美丽、她的忧伤……我的生活不能没有她。我的内心里充满了从没有过的绝望,而她,却惊呆似的看着报社刊出的新闻。挑战、使命、责任,一切的一切,一旦面对她,都变成了空洞的辞藻,甚至,成了一种逃避。我以为,我已经杜绝了人世间的七情六欲,我以为,我能控制好我的情感,放弃我的欲望,只剩下一份对全人类的博爱——她的女性魅力扼杀了一切,抹去了一切。在这份绝望中,我的直觉告诉我,一切都还有可能。只要我抓住她的手,离开这些人,忘了我是谁,忘了他们的要求,忘了我自认为所肩负的责任——同她一起消失,做这个将要出生的孩子的养父,放弃整个地球,只守着一个家,一个同我所爱的女人共筑的爱巢。
  当她从报纸上抬起眼睛,我知道,我们之间的一切,真的结束了。
  “你是……你是上帝?”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悸,“这篇文章是这么写的?”
  “不,爱玛,我只是有耶稣的基因,但这并不代表什么:一切都还一样。”
  “我能录音吗?”
  “当然。”
  她在旅行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了录音机,放在桌子上,放在我们俩之间,按下录音键。
  “你有证据吗?有没有科学家证明你的身世?”
  “是的,科学顾问欧文。是他从白宫里取出我的档案,我可以给你他的电话,他同意证明我的克隆,证明我为他治病,证明……”
  “他就是这项欧米茄计划的负责人吗?”
  “他和巴迪·古柏曼——你还记得《小龙虾》吗?我们一起看过的电影……”
  “为什么你要上亨利的电视?”
  她连珠炮似的发问,并不等我的回答,是为了保持其不偏不倚的立场。
  “只有人们信我时,我才有能量,爱玛。我必须去帮助尽可能多的人……”
  “为了给亨利拉听众?为了填满他的腰包,你就站在这个腐败的邪教徒一边?”
  我很恼火她的武断,这有欠公允:不能因几棵荆棘就抛弃整座森林。
  “并不是与两千万听众隔绝,就能够帮助他们认清真相。”
  “他们给你注射毒品了?”
  “够了,爱玛。我有我自己的使命。我会阻止妨碍我完成使命,只想从中盈利的人。”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你的基因秘密的?”
  “七月。”
  “它在你的生活中,引起什么样的变化?”
  “全面的改变,直到今天早晨我还是这么认为。但是,当我看到你,我发现,我还是我。”
  她停止了录音。
  “你的意思是?”
  “我生命中最宝贵的,就是你。能使我成为今天的我,靠的是我们的爱情。你让我感到自己重要,让我体会到曾拥有的幸福,还有为你所受的痛苦。是你使我改变,使我成长,给我留下了这份爱的力量,在失去你的日子里,它成倍地增长。”
  她伤感地笑了笑,但却不失理智:
  “你感谢我抛弃你,是吗?”
  “有点,还有其他。”
  她又按下了录音键:
  “你的使命,是什么?”
  我同她谈起红衣主教法彼阿尼,谈起深山中的别墅,卢尔德,修道院。我把所有的钥匙都交给了她,由她来找那把锁。
  “上帝,是什么?”
  我停顿了一下,她点燃了香烟。
  “我也不太清楚,爱玛。是一份激情,一种能量。一种爱和创造的力量……”
  “……是他创造了这个充满邪恶的乱世?”
  “是我们使世界变成了今天的样子,因为我们自以为这就是我们的形象。我们责怪上帝,但是,我们有改变世界的自由,而不是保持这个该死的样子。”
  “这个该死的样子,从何而来?从撒旦?”
  “是的。”
  “还有女人,对吧?一切都怪夏娃,因为她偷吃了苹果。就为了这番蠢话,你占用整个电视频道,还浪费我的时间?”
  “不是苹果,是无花果。”
  “什么?”
  “在《创世记》里,所写的识别善恶的树,是棵无花果树。这又是翻译的失误。在《圣经》原文中,并没有确指哪一种水果,而译者把‘恶’,误译为‘苹果’。”
  “但愿如此。”
  “为什么?”
  “因为进入了我的话题。别忘了,我是在园艺杂志社工作。”
  “你有我的专访权,你可以把你的文章高价卖给《纽约时报》,或者想卖给谁就卖给谁……以后的追踪报导,我也给你保留独家采访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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