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画廊忣殇

作者:[美国]丹妮尔·斯蒂尔 著 吕洪灵 译




   亚瑟·博德曼出现在萨莎的生活中,这是西蒙完全没有意料到的事情。萨莎是在哥伦比亚大学进行博士课程学习的第一周遇上他的。那时,她二十二岁,而且不顾父亲嘟嘟囔囔的反对,在六个月后就嫁给了他。一开始,女儿这么早结婚让西蒙感到害怕,只是在亚瑟答应等萨莎完成纽约的学业和实习后搬到巴黎并在那里定居之后,他才放下心,同意了这门婚事。他还差点儿让亚瑟为此写下血书。不过,女儿生活在幸福中,这是他看得见的事实。最后,西蒙终于承认亚瑟·博德曼是个好人,与她正相配。
  亚瑟三十二岁,比萨莎大十岁。他上过普林斯顿大学,是哈佛大学毕业的工商管理学硕士。他在华尔街一家投资银行拥有令人尊敬的职位,方便的是,银行在巴黎还有一处办公室。结婚后不久,他就开始游说上层让他去巴黎办公。一年内,他们的儿子塞维尔出生了。两年后,塔蒂安娜来到了人世间。即便如此,萨莎在学业上没有半点落后。令人啧啧称奇的是,她的孩子都是在夏天,恰好在她完成课堂学习之后出生的。她雇了一名保姆在她上学或在博物馆上班的时候帮她照顾孩子。在自己还是个孩子看着父亲经营画廊的时候,她就学会了一手同时扔好几个球的本事。她喜欢自己繁忙的生活,挚爱着亚瑟和她的两个孩子。尽管西蒙起初对做外祖父有点犹豫,不过他很快就对之充满了兴趣。孩子们太迷人了。
  萨莎只要有闲暇就和孩子们呆在一起,给他们唱她母亲为她唱过的歌,和他们玩她母亲与她玩过的育儿游戏。实际上,塔蒂安娜长得很像外婆,这曾让西蒙有些失常,但随着塔蒂安娜一天天长大,他喜欢坐在一边看着她,追忆逝去的妻子,仿佛看见她重生为小女孩。
  亚瑟遵守了自己的诺言,在萨莎完成了纽约大都市博物馆的实习后举家迁至巴黎。投资银行按照协议,在他三十六岁时将巴黎办事处交由他管理,而且对他充满信心,就像萨莎对他满怀信心一样。萨莎在巴黎比在纽约还要忙碌,在纽约的博物馆里她只是做兼职,剩下的时间都可以用来照顾孩子。在巴黎她得和父亲一起打理画廊。现在,她准备好了。他已经同意她每天三点前下班,好去照料孩子。她也知道自己还得为丈夫迎来送往。终于回到了巴黎,她带着胜利的喜悦、学业有成、兴致勃勃而又勇往直前地回到了巴黎,再次回到家让她激动不已。西蒙也是万分激动地迎接她归来,终于她和他在一起工作了。为了这个时刻,他已经等了二十六年,这个时刻终于来临了,这让他们俩都非常高兴。
  西蒙还像她小时候那样严厉,但甚至连亚瑟也注意到,自他们搬到巴黎以后,他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地几乎不为人察觉地衰老了。他甚至常常和外孙们唠起家常来,虽然在来访的大部分时间,他宁愿只是坐在一边观察他们。和小孩子在一起,他总是不自在,萨莎小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他们家搬回巴黎时,他已经七十六岁了。萨莎的生活也从那时起变得严峻起来。
  他们首先面临的抉择是住在哪里,西蒙替他们解决了难题,这倒让他们有些吃惊。萨莎原本打算在左岸找所公寓。银行在十六区的公寓对于他们的小家庭来说也显得太小了。西蒙主动要搬出他住的侧楼——一栋雅致的三层楼,他一直与妻子住在那里,结婚前丧妻后他都住在那儿。他坚称这楼他住太宽敞了,楼梯让他膝盖受不了,萨莎对他的话是不大相信的。她父亲还能徒步走好几英里呢。他主动搬到庭院另一边的楼上——原先用来做临时办公室和储藏室的顶楼。很快他就用迷人的小圆窗将双重斜坡屋顶下的窗户装修一新,还装上了可以加速上下楼梯的机动座椅,孩子们坐上去的时候都开心得不行。他们坐在机动座椅上尖叫着上楼,他则一边步行上楼一边看着他们。萨莎在帮着做装修和改造时,突然冒出了个主意。一开始西蒙并不喜欢这主意。但萨莎为此盘算了很多年,而且一直梦想着能够实现。她想扩建画廊展出当代画家的作品。原来用作储藏的楼可以使她的计划尽善尽美。这侧楼横跨庭院,经过他们的办公室和父亲的新家。毋庸置疑,开放底层会减少储藏空间,不过,她已经向一位建筑师请教过如何在楼上搭建高效的储物架。在她刚刚提出经营当代作品的主意时,西蒙大发雷霆。他可不能让画廊走上腐败之路,毁了它神圣的名声,去出售萨莎喜欢的垃圾,出售那些他坚信没有才能的不知名画家的作品。她几乎花了一年的时间经过多番苦苦争辩后才说服了他。
  直到萨莎威胁说要离开画廊另立门户,西蒙才做出了让步——带着满腹的怨气,发了一大堆的牢骚。萨莎做事风格柔和,但和他一样坚忍不拔,坚守自己的立场不让步。计划得到同意后,她甚至不敢在主办公室会见新派的画家,因为父亲对他们很不友善。然而,萨莎和他一样顽固。在回到巴黎一年以后,她在画廊的侧楼热热闹闹地开立了时髦的当代艺术展厅。让她父亲吃惊的是,展览受到的好评如潮,这不仅由于她是萨莎·德·苏文利,而且由于她对优秀的纯当代作品独具慧眼。她和父亲一样在自己最熟悉的领域里游刃有余。
  令人赞叹的是,萨莎在两个领域都站稳了脚跟。对父亲善于经营的作品她如数家珍,对新作品也是了如指掌。在她三十岁之前,也就是征得父亲同意开立苏文利当代艺术馆的三年后,它成为巴黎、或许也是欧洲最重要的当代艺术画廊。她一生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亚瑟也有这样的感觉。他热爱她做的一切,支持她的每一次变动,每一个决定,每一次投资,甚至比她的父亲更支持她。西蒙尽管依然不大愿意,但到头来还是会尊重她在当代艺术方面取得的成就。实际上,她是一鼓作气地将自己的画廊发展到现在的规模。
  亚瑟很高兴她的职业生活与自己的不同。他喜欢她展出作品的趣味性,喜欢她的画家们的疯狂,这些画家与他打交道的银行家们大不一样。她去其他城市会见新的画家时,他常常陪她一起去,而且很乐意陪她去艺术交易市场。他们把三层楼的住房几乎都变成陈列崭露头角的画家的当代艺术作品的博物馆了。比起她父亲出售的印象主义和大师级的作品,在苏文利当代画廊出售的作品远远要更受买家的欢迎。两类作品的生意都让他们大获盈利。
  萨莎在经营自己的展馆八年之后,真正遇到了他们的第一次危机。亚瑟成为银行的合伙人已经好几年了,如今银行坚持要求他回到华尔街工作。银行的两位合作人在一次私人飞机失事中丧生,银行里的人都坚持认为亚瑟是经营银行总部的当然人选。亚瑟出于良心的考虑,根本无法拒绝。他的职业对他来说也是相当重要的,银行不会让他脱身的。他们需要他在纽约工作。
  萨莎痛哭流涕地向父亲讲述了情况的原委,西蒙的眼睛里也噙满了泪水。结婚十三年以来,亚瑟一直在全力支持她,支持她事业的方方面面,她明白现在自己也应该这样做,跟随他回到纽约。恳求他为了她的事业而放弃自己的事业,让她还可以和父亲一起经营画廊,这太过分了。不过,父亲不可否认地老了。萨莎三十五岁了,西蒙尽管看上去不像、表现得也不像,但已经八十五岁了。他们是幸运的,因为亚瑟以前可以尽可能长时间地呆在巴黎,而又不对自己的职业造成负面影响。但是如今到了他回纽约、萨莎随之离开的时候了。
  依照自己特有的行事风格,萨莎花了六周才想出了个主意,距搬回纽约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她的主意让父亲一开始吓得差点背过气去。他全然反对这个计划,就像当初反对她经营当代艺术品一样。不过这次她没有威胁他,而是恳求他同意。萨莎想在纽约开一家分店,同时经营传统的与当代的作品。她父亲认为这简直是个疯点子。苏文利画廊是巴黎最受尊敬的画廊。美国人每天都和他们为重要的交易而联系,世界各地的博物馆也是如此。根本没有必要在纽约开分店,但是现在萨莎将去纽约了,她想为父亲,为她热爱的画廊工作,她经营这个画廊已经九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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