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画廊忣殇

作者:[美国]丹妮尔·斯蒂尔 著 吕洪灵 译




  他们沿着海滩漫步了近一个小时,大部分时间里都是手牵着手,享受着沉默的自在。不时地,他停下脚步拾上一两只贝壳。在海滩的尽头,他们坐了下来,而后又舒展开身体仰望着天空。天空一片蔚蓝,阳光明媚耀眼。身下的沙子暖暖和和的。
  “你的房子当中,我最喜欢这里,”他躺在沙滩上一只胳膊搂着她说。“我爱这里。”她看得出他的确如此。“我希望我的孩子哪天也能来这里看看。他们喜欢海滩。”他也是的。
  “也许会的,”她平静地说,然后坐起身来带着温柔的笑意俯身看着他。在她眼里,他总是这么漂亮,在海滩上尤其如此,他散开的金发随着微风飘逸。她的长发梳成了辫子,在海滩上她经常这样打扮。
  “你在这儿游泳吗?”他感兴趣地问。
  “现在这个时候还很冷,一般到独立纪念日之后我才敢下水,那时候水还是蛮冷的。要到八月份才够暖和。”那时,她和孩子们已经在圣特洛匹兹了。她希望利安姆可以和他们至少共度一个周末,也跟他提起过,不过,计划还没有安排好。
  “屋子里有紧身潜水衣吗?”利安姆问。
  “我想塞维尔丢了一套在这里。”
  “也许今天下午我可以下水。想和我一道吗?”他笑着问道。
  “我可没那么疯。你肯定是个好玩的人,”她取笑他说,然后他们走回了房子。
  他在车库里找潜水衣,她在楼上收拾东西,下楼时显得面色苍白。每次见到自己的卧室和那张大四柱床,她就会想起见到亚瑟最后一面的情景,在她动身前往巴黎的清晨,他对她说他爱她。第二天他就死了。但是,她没有对利安姆提起这些。这是她个人担负的十字架,她不想因此毁了他的周末,或者让他在床上感到不自在。
  她下楼的时候,他正在穿上潜水衣。他看上去像个非常高大的金色海豹,麦色的长鬃毛扎成了马尾辫。“我要下水了。不想看着我吗?”他又让她想起了塞维尔小时候,无论做什么,他总是会喊,“看我,妈妈!”
  “好啊。”她跟随他来到海滩,在他下水的时候,坐了下来。穿着潜水衣至少还是可以忍受的。她知道要不然是受不了的。他游了几分钟就上岸了,大西洋冰冷的海水顺着他的全身滴落下来。
  “见鬼,穿着潜水衣还冷。”他发着抖,而她笑了起来。
  “我告诉过你的。”不过,看上去他倒是挺开心的。
  他们走回到房子里,她带他上了楼。她已经把他的东西拿出来挂在她旁边的衣橱里。一年前,她替亚瑟的衣橱上了一把锁。东西还都在里面。她没有清理,也不知道该何时清理。这也是他的房子。从某些方面来说,永远是他的。利安姆是这里的客人。他打量房间之时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室内装修呈现出强烈的男性气质。有许多鸟和鱼的油画,床头还有一张帆船的巨大作品。她没有带一张当代的作品到这里来。大部分都放在了巴黎。这儿的生活完全是另一片天地。在这里,他甚至也可以感到亚瑟的存在,尽管他从未见过他。
  利安姆在游泳之后洗了个热水澡,然后他们坐在门廊上一起喝葡萄酒。她已经在一家小鱼馆里订了座。七点钟,他们开车到了那里,两个人都点了龙虾,又喝了点葡萄酒。在餐厅聊天的时候,他看得出萨莎放松了心情。
  回到家后,他们又坐到门廊上,在月光下轻声交谈,午夜时分,两人上了楼。他看得出这里是她的另一个圣地,所以当晚他没有与她做爱。他们只是躺在床上抱在一起。清晨,她没有将晚上梦见亚瑟的事情告诉他。那是一个平静的梦。他在海滩上离她而去,她没有试图去赶上他。他转身微笑着对她挥挥手,一副幸福的神情,接着就消失了。
  她为利安姆做了一顿丰盛的炒鸡蛋和华夫饼早餐。厨房里有一个常用的大华夫饼铁模。利安姆泡的咖啡。他们去海滩上散步,在门廊歇息,利安姆还在吊床上小睡了一会儿。下午晚些时候,太阳开始落山之际,他们决定再住一个晚上。在一起的时光是如此完美,正如他们所需要的那样。
  当晚他们一起做了晚餐,两人相拥安稳地睡了一觉之后,在星期一下午驱车回到了城里。她甚至没有急着回到办公室去,而是和他在索霍的朋友一起用了晚餐。
  他们在一家意大利餐馆碰了面。来的有四位画家和两位雕刻家。他们谈起了画廊和展出,以及他们正在创作的作品。他们比利安姆年轻,她猜他们多数在二十大几三十出头的样子。利安姆介绍她时只说她是萨莎。在吃餐后甜点时,他们中的一位提到她的画廊,她停住口听她说。那人是位可爱的年轻姑娘,说第二天要丢给他们一些幻灯片,萨莎听了瞅瞅利安姆,他报之以微笑。他没有揭穿萨莎的身份,在乘出租车回去的路上,萨莎问起这个姑娘水平怎么样。
  “会很好的。但现在还达不到你们的要求。”她觉得在他们当中隐匿身份是件有趣的事情。更有趣的是,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她是谁。听他们公然地评论对手画廊和她的画廊,尽管觉得有点欺诈的嫌疑,其中某些信息还是让她感到高兴。她的名字不止一次被当作传奇人物提起。
  “你明天做什么?”她上床躺在他身边打了个哈欠说。她思念起海滩来。
  “去看扬基棒球赛,”他带着开心的神情说。
  他们过着非常美好的日子。海滩、朋友、画家、他的棒球赛、她的工作。对两人来说,一切都显得神奇而随意,她为他的出现而心存感激。尽管不是特意的,但他已经改变了她的生活,为之增添了从未有过的东西。她因为早早结婚生子而与生活中年轻的一面擦身而过。甚至在那之前,她就在忙着跟父亲学徒,后来又忙着为他工作。她从未经历过利安姆四十岁还在享受的这种随意、不落旧套的生活。他们这些人都尚未品尝过成功的滋味,也没有体验过随之而来的责任与负担。他们努力地工作,但几乎还都是一无所成。他们中很少有人结过婚,只有她和利安姆有孩子。他们好像根本没有责任要承担。利安姆有,但他的责任要由其他人承担了,他的前妻和她将来的丈夫。她倒是愿意见见他的孩子。也许某天就会见到的。但与此同时,在她眼里他还是像个孩子。
  这一周萨莎工作繁忙,要为下周开幕的画展做准备。她亲自打理有关展览的一切事务,有时候甚至挂画的事情也做,一直忙到晚上。
  周五之前她精疲力竭,准备再到海滩度一次周末。这一次按她和亚瑟原来的习惯,他们在周五动了身。九点前就到了房子里,在门廊上小坐一会儿后,一早上了床。这一次,无比小心翼翼的,他们做了爱。一切都很顺利。她逐渐习惯了利安姆进入自己的私生活。这对萨莎来说是重要的一步,比对利安姆的意义更大。
  星期六,在沿着海滩漫步之时,她对他说收到了一份邀请,并问他是否愿意参加。是一位好莱坞著名的女演员发出的邀请。电影界最近发现了汉普顿,萨莎是在两年前通过朋友与这位影星结识的。一个月前她就收到了邀请,星期五玛尔西在她动身之前还提醒了她。聚会听起来很有趣。据说是一个大规模的室外宴会,还有娱乐活动以及乐队助兴。她告诉利安姆时,他对得到邀请显得很吃惊。她以前从未邀请他参加聚会,他知道她不愿意这样做。
  “你想让我去?”他受到了奉承。在这之前,她从未提出带他参加社交活动。这是头一次。
  “是的。”她就说了这两个字,没有做解释。他也没有再追问。
  宴会七点钟开始,他们在八点到的场。邀请上说的是非正式聚会,但萨莎知道有些女士还是会稍事打扮的。她穿了一条白色休闲裤,一件白色真丝衫,戴了一串珍珠项链,头发打成了蓬松的发髻。利安姆穿的是牛仔裤、T恤,她给他买的夹克——也没告诉过他为什么买的,脚上穿的是在客房衣橱里她找到的路夫鞋。
  “你不需要穿袜子,”她取笑说。“在这儿不穿袜子可是被当作时髦的。”
  “那么我也许就应该穿了。我现在讨厌扮时髦。”他一生都把逆流而上作为无比的乐趣。
  最终,他没有穿袜子,他们俩都恰如其分地与宴会融为一体,成为引人注目的一对。利安姆对她轻声承认说,见到影星女主人和她那些知名的朋友太让人难忘了。至少有一半面孔是世上任何人一眼都可以认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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