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画廊忣殇
作者:[美国]丹妮尔·斯蒂尔 著 吕洪灵 译
“我没有这样做的准备,”萨莎轻柔地说。她没有当场说自己的朋友显得多么愚蠢、多么让人下不了台。“可能答案就是一个人呆着。约会我连想都不能想。”她也不愿去想。
“萨莎,你四十八岁了,我也五十三了。我们还很年轻,不能老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萨莎在与亚瑟结婚的那段日子曾觉得自己很年轻。他去世之后,她觉得像古董。
“我不知道,爱兰娜。我不知道答案是什么。我只知道现在我宁愿死也不愿意约会。”这是她一贯的风格,令人伤心地实话实说。
“对自己要有耐心。给这些家伙一个机会,迟早你会找到自己想要的人。”依据爱兰娜前一年约会的那些男人判断,除了目前的这个,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是有理性的女人希望拥有的,除非是为了他们的钱。爱兰娜的日程安排和萨莎的全然不同。萨莎要全力以赴地熬过亚瑟去世这一关。“几个月内,你就会有不同的想法的。等到第一年过去之后吧。那时候你就乐意了。”
“我不希望这样。我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画廊和自己的画家。”失去亚瑟后,只有孩子才让她觉得生活还有意义。目前她几乎都不能集中思想工作了。工作只是让她离开纽约的公寓,或者巴黎的住所。没有什么可以给她的生活带来乐趣。
“这不够,你知道的,”爱兰娜斥责说。
“对我来说可能够了。”
“好吧,对我是不够的,”爱兰娜坚定地说。“我想找到个好男人和他结婚。”或者说不是个好男人,是个有钱人。萨莎对两者都不感兴趣。“再给你半年时间,你也会出来找的。”
“上帝,我希望不会,”萨莎严峻地说。只是想想都会让她觉得更加消沉。
“看吧,”爱兰娜说,仿佛她更明白似的。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如今任何女人,不论离婚的还是丧偶的,都不容易找到男人。爱兰娜说朋友们一向都这样说的。萨莎也听说过,但她不在意。
在接下来的一周她回到了巴黎,这次在那里呆了两周。几个月以来,她头一次拜访了自己的艺术家,他们分布在欧洲好几个城市——布鲁塞尔,阿姆斯特丹,还有慕尼黑。在回家的途中,为了看望儿子,她在伦敦作了停留。他精神好了很多,而且创作了些很有趣的作品。她看了他的画,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她告诉他一个她认为可以与之谈谈的画廊的名字,他很开心。他并不想在苏文利画廊展出自己的作品。那让他觉得是靠裙带关系,他已经拿定主意要靠自己。
在这几个月里,塞维尔又数次提起了他的朋友利安姆·埃里森。他坚持说利安姆是自己知道的最有才华的画家之一,希望她可以看看他的作品。
“我很乐意,但想让他先把幻灯片寄给我看看。”她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观看幻灯片就相当于甄别的过程。但是不管她对塞维尔说过多少次,他的朋友从未把幻灯片寄给她过。塞维尔称他很腼腆,腼腆对于一个年轻的画家,甚至更年长的画家来说没什么不正常的,但从塞维尔跟她津津乐道讲述的故事听起来,他绝非腼腆之辈。令人称奇的是,每当塞维尔失去自控乱来一气,参加疯狂的派对,或者做什么出格的不负责任的事情时,利安姆似乎总是在场。拿最近的一次来说,他们在某个慵懒的周日下午一起去吃午饭,在狂饮一通之后就打车去机场,到马拉喀什呆了四天。塞维尔说他一生中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回来后他给母亲回了电话。这之前他将近一个星期没有回过电话,让她一直放心不下。
“让我猜猜,”当他最终出现说明自己的行踪时,她说。“利安姆那个家伙肯定有份。”现在她几乎可以预测得到了。每次塞维尔做什么出乎意料或者有点发疯的事情,他接下来就会说利安姆和他一起的。“他肯定是完全疯了。他妻子肯定是个圣人。”
“她是个大度的人,”塞维尔轻松地接着她的话说,“尽管有时候也有点厌烦这种日子。她要上班,所以希望他能看看孩子。”
“可能是她养他和孩子吧。”萨莎理解地说。她认识几个和他一样的画家,不过他们没有一个像他这样精力旺盛或者对于公共行为准则如此不屑一顾,至少从塞维尔的话中可以做出这样的推断。“如果我处在她的位置,我会杀了他的。”
“我想她威胁过几次。我觉得摩洛哥城之行并不是他们婚姻的顶点。”
“肯定不是。听起来他就像我不会同意你小时候和他一起玩的人,因为他们总会给你惹来麻烦。总有一天他会惹上麻烦的,不然,他自己也会陷入难以摆脱的窘境。”
“他脑筋并不坏,没做过什么危险的事。他就是喜欢开心地玩,讨厌别人告诉他该怎么做。我想他是在很多规矩约束中长大的。做人们期望他做的事情让他反感得很。他喜欢无拘无束的。”
“显然如此。我倒等不及要见见他了,”萨莎遗憾地说。实际上,他要是把幻灯片寄给她的话,她倒希望自己会讨厌他的作品。听起来他就像她正不需要的令人头痛的家伙。不过有时候像他这样精力充沛、个性十足的人反而是才华横溢。在萨莎看来,像利安姆这样的画家应该受到严厉的管束和斥责,鞭策他们守规矩,否则他们就会把工作抛在脑后。不过塞维尔称利安姆在绘画上十分勤奋谨慎。只是对其他事情有些不负责任。塞维尔依然坚持要引介他的作品。他深信苏文利画廊是最适合他朋友的。但到目前为止,塞维尔还没有能让他们碰面,这让萨莎缓了一口气。
七月萨莎住在纽约,但从未到汉普顿住所附近去过。她去不了,就让塔蒂安娜去住。萨莎甚至不想看见它。八月,她前往圣特洛匹兹住了两周并会见了一些朋友。这些日子她总是有种奇怪的孤独而没有根的感觉。余下的时间她蜗居在巴黎的住所里,感觉自己像是放在鞋盒里的大理石。没有亚瑟,整个世界都显得太大了。她的生活就仿佛一双再也不合脚的鞋子。一生中从没有过这么渺小的感受。即便是在父亲去世时,她还有亚瑟一直陪在她身边为她缓解压力。如今,除了对他的记忆和与孩子们偶尔的会面,她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了。
八月底回到纽约后,她终于鼓起勇气在劳动节的周末去南汉普敦。一年以来,她第一次回到那里,这从某些方面来说无异于一种解脱。仿佛可以再找到他的点点滴滴、让她日思夜想的东西。衣橱里还都是他的东西,当她看见他们的床时就想起来上次见他的情形。在她离开的那个清晨,他轻声说他爱她,她吻了他,他又接着睡了。这里勾起的回忆是无法抗拒的,接连几个小时,她在沙滩上徘徊思念着他。然而就是在这里,终于,她觉得创伤开始愈合了。
劳动节那一周的周末后回到画廊时,她看上去好了很多。将近一个月以来,她一直在琢磨一个主意。还没做好决定。是她以前和亚瑟计划的。现在这个念头对她来说更具有意义了。她想回家。一个人呆在纽约太艰难了。
九月很快就过去了,她安排了一位新画家的开幕式,以及另一场个别展出。她一手操持了他们的展览事务,决定挂哪一幅作品,挂在哪里,力图通过油画间的对比与组合让每幅作品都可以达到最好的展出效果。她在这方面有天才,而且乐此不疲。她还会见了画廊几位熟悉的老客户,出席了博物馆董事会,并计划为亚瑟举办一次周年纪念会。塞维尔答应乘飞机回来参加仪式。可以想像,这次纪念会对于他们所有人来说都会是理智的一刻。亚瑟所有的合伙人,他的孩子,还有他的好朋友都出席了仪式。他们夫妇的朋友看见萨莎肃穆悲伤的样子都很难过。在离开教堂之时,大家都难以相信他去世已经一年了。
纪念会之后,塔蒂安娜在当晚对萨莎说,她辞了职并打算和朋友到印度旅游几个月。她想拍一些照片,回来以后,准备在杂志社找份工作。她答应在圣诞节前回来。她二十三岁了,说需要展翅翱翔了,这让萨莎有点担忧,但她明白自己没有选择,只能给她自由。萨莎也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们。她决定搬回巴黎,在那里经营画廊,一反十三年来往返的线路。自从亚瑟去世后,她就想回到自己的根基之地。塔蒂安娜走了以后,她在巴黎至少可以离塞维尔近一些。她的决定让塔蒂安娜吃了一惊,但塞维尔很喜欢这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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