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画廊忣殇
作者:[美国]丹妮尔·斯蒂尔 著 吕洪灵 译
“非常了不起,利安姆。除了是真正、真正的大画家,这样的结果几乎是史无前例的。这意味着人们理解而且欣赏你的作品。你真应该为自己感到骄傲。”她又接着说道:“我为你骄傲。”
他一句话没说就拥抱住她,随即又露出难堪的神色。他狂喜得不知所措了。
“所以,你现在不仅是才华横溢的画家,而且很快会成为富有的画家。非常快。”她已经决定在画展结束后提高他的价码。“我想你现在应该在巴黎举办画展了。那里的市场不像纽约这么红火,但是一旦在纽约引起轰动,在那里也会火起来的。在你走之前我们再商量商量。”
在去鼓卢的路上,他依然不敢相信,看上去还没有缓过神来。萨莎请卡伦和玛尔西带他先去,她留下招呼其他人。在她邀请赴宴的客人当中有些是他的朋友,有些是她想介绍他认识的客户,还有那些在当晚购买了他的作品的客户。她预订了一张二十人的餐桌,让利安姆坐在桌首,她自己坐在对面的桌尾。他的朋友被安排在他旁边就座。对于萨莎来说,和他在一起令人尴尬。但她现在必须履行自己的职责,而且不论自己对他感觉如何,也必须把工作做好。他请她代为邀请的艺术家当中有几位是女士,大部分她以前都见过,那时,他们至少还只是朋友。她不知道他现在和谁有染,也不想知道。在场就坐的和她年纪相仿的只有客户了。其他客人都比利安姆还要年轻许多。有些东西尚未改变。也没有理由让他们再改变了。他回到了自己熟悉的世界,不再需要为她做出调整,甚至也无需规矩自己的行为。不过,当晚不知是因为他自己觉得应该,还是想表示出对她的尊重,他表现得倒是非常审慎。这个夜晚是一个重要的夜晚,是他取得巨大成功的夜晚。
萨莎在宴会上宣布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坐在她那边的一位客户刚刚决定买下剩下的两幅作品。在开幕的当晚,他展出的作品即全部售罄。萨莎站在她那头,与在座的各位分享了这个好消息,并再次向利安姆祝酒。这一次,他只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着她。
他踌躇地向萨莎和客户敬酒,说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向各位表示感谢,特别要感谢萨莎、卡伦、玛尔西以及购买了他作品的客户。他看上去真的不知所措,萨莎为之感动了。
她坐在位子上冲他笑了一两次,笑容里并没有什么更深层次的意思。她只是为画展取得了成功替他感到高兴。这是他们联盟之初就想要达到的目的。其他的只是附加的奖赏,从未成为她与之签约的动机。他们已经确切地取得了她想要他得到的东西:成功。
晚宴一直持续到午夜之后,萨莎和往常一样等到最后一位客人离开。在结完账并向餐馆表达谢意之后,她与利安姆走入了冰冷的水晶般清澈的十二月的夜空。天太冷了,呼吸的时候觉得好像有针在扎她的肺部。
“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利安姆说,兴高采烈的样子。她点的红酒非常好,不过他显然没有喝多少。整个晚上他在各个方面都堪为典范。他处于最佳的状态,而且奇怪的是,他好像长大成人了。
“不用感谢我,”萨莎利落地说,“这是我应该做的。向世界介绍崭露头角的艺术家。”那天晚上利安姆当之无愧是崭露头角的新星。“而且,我会分一半钱呢。应该是我感谢你。”
“谢谢你信任我,给我这次机会。等着我告诉孩子们吧,”他笑着说,然后又低头看着萨莎。萨莎穿着平底冬靴站在利安姆旁边,显得特别小。“可以请你去哪儿喝点吗?”她张口想说不,随即却点点头。这可能是她最后的机会了。什么也不会发生。他们已经度过了那个阶段。
他们决定去卡莱尔的酒吧,两人在出租车里聊起了画展。利安姆想了解一切细节,以及每个人的评论。萨莎就把自己知道的、别人对她说的全盘告诉了他。他欣然倾听着。
到卡莱尔后他点了一杯白兰地,她要了一杯茶。晚宴时她红酒喝得够多了,而她最不想干的事就是和他在一起喝多酒。她不想和他一起失去控制。以后,事情就容易了。不过,这次是她第二次在闹翻之后见到他。她必须找到与他面对面打交道的新方式。他们之间严格的职业关系对于她来说还是全新的。
他们随意闲聊了一会儿,接着她就说起了前天晚上与塔蒂安娜的谈话,这不仅让利安姆感到惊讶,也让她自己吃了一惊。她并没有打算告诉他,但不知为什么,忍不住就说了出来。
“不知道我干吗要告诉你,”她显得尴尬地说。“可能是想让你知道我终究维护了你。对于我们来说,为时已晚,但对于你还不算太晚。愚蠢的是,我一对塔蒂安娜严辞相向,她就让步了。”她歉意地看着利安姆。“七月份的时候,我就是没有勇气这么做。或许我应该有的。我知道你想让我这么做。但至少现在我做到了。”她说这番话不是要打动他,只是想让他知道她最终维护了他的名誉,还有她自己的名誉。
“好了,萨莎,”他温和地说。“我明白。你的处境尴尬。我们俩都是的。有时候就会发生这种事,真是有趣的很。过去、现在、将来,所有的事情都在瞬间碰撞在一起。新人、老人,还有过去的鬼魂。有时我把自己的家人和别人混淆了。事情太多我都应接不暇了。她只是个孩子,而且是你的孩子。我应该理解的。我现在理解了。但花了很长时间才理解这一点。太长了,”他难受地说。
“谢谢你宽宏大量,”她笑着说。“我知道那件事对你有多糟。对我也一样,但你说的对。她是我的孩子。事实是,就你看来,她是个成年人但表现得不像。或许我们大家有时都像小孩一样。”
“我很看重这点,”他后悔地笑了一下说,两人都跟着笑了起来。“实际上,我以此为荣。我一生都致力于做一个不成熟的人。”
“那又带来了什么?”她问道,看上去很好奇。有时候他就是令人感到有趣。在注视着他之时,她再次意识到自己在过去的四个月中有多么想他,而且还会一直想下去的。
“上了年纪吧,我想。我快要四十一岁了。”听到他说这话,她不满了。
“拜托,不要跟我说你的伤心故事。五月份我就五十岁了。见鬼,我怎么这么老?”还有这么蠢,她想接着说。突然,她希望自己在七月份就向塔蒂安娜把事情说清楚,但当时的时机不合适,不可能解决问题的。
“你不老,萨莎。你还是那么年轻漂亮。我不懂为什么人人都对自己的年龄这么疯狂。我也是的。一直装佯自己是个孩子,但却不是的。我长大了,大得让我不愿意承认。我不懂为什么我们要认为青春是美妙的。倘若我的记忆没错的话,我的青春令人失望。我当时的判断力也是令人失望的。现在好多了。”
“我希望自己也能这么说。”她又靠在后座上看着他。很奇怪。他们已经从恋人变成艺术家与交易商的关系,或许从此最终会成为朋友的关系。和他谈话,她感觉比和任何自己认识的人谈话都要舒服轻松。可能要除去塞维尔。但他是她的儿子。有些事她可以透露给利安姆却从来不能对他说。“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年龄越大,知道的越少了。”
“你知道很多东西。你是我认识的最聪明的人,在很多方面都是的。而且是世界上好得不能再好的艺术交易商。”
“我们的组合很棒,”她说,但随即闭上嘴。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后,她刹那间感到了难堪。她不想让他以为自己在追求他。她没有追求他,而且正千方百计地克制住自己,这样做并不容易。“我是说在艺术方面。”
“在其他事情上我们也不错。大部分时间是的。有时我们只是要摆脱重创。”在萨莎看来,他不乏善意但是话里有话。在相识相知的十一个月当中,他们分过两次手,总计半年的时间,这意味着大部分时间里他们相处得并不好。
“你很大度,”她说,接着喝完了杯中的茶水。他们在卡莱尔坐了两个小时。到回家的时间了。他们无法再拖延时间,酒吧就要打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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