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画廊忣殇

作者:[美国]丹妮尔·斯蒂尔 著 吕洪灵 译




  第二天她乘上飞往巴黎的航班,在飞机上没有和人说话,没有吃东西,也没有看电影,后来沉沉地睡去了。航程相对来说不算远,回到家时,她才想起自己几天没吃东西了。她也不在乎了。
  塞维尔星期六来到巴黎,一见到她就怔住了。她消瘦了许多,目光变得呆滞,皮肤几乎变成了灰色。他设法让她吃了点东西,新交的女朋友和他一块儿来的。他向母亲问起了利安姆,她没有不高兴但又吞吞吐吐的。只是说他和贝思还有孩子们在佛蒙特。
  一周以后,塞维尔拨通了利安姆的手机,想了解他的情况。为了不让他担心,他没有提及母亲的状态。利安姆要为夏洛特办的事情很多。塞维尔随意地问起他什么时候回伦敦。
  “不回去了,”利安姆平静地说。冷静的语气让塞维尔担起心来。他的语气和最近萨莎电话中平平的语气没有多大差别。
  “什么意思?”塞维尔困惑地问。“你要在佛蒙特被困住很长时间吗?”
  “永远,我想,”利安姆含糊地答道。“我会抽时间回伦敦关闭工作室的。”他还说夏洛特要在医院里住好几个月,那之后可能还要到康复中心。
  “你他妈的和她呆在那里真是像样,”塞维尔说,利安姆那头沉默了很久。他知道得把事情告诉他了。他不知道萨莎对他说过什么,但塞维尔好像不知道发生的事,这让他感到诧异。他知道他们母子关系亲密,萨莎肯定会把事情说给他听的。真是不能理解她为什么没有这样做。他从未想到她还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根本无法对他说出口。
  “我要回到贝思身边,”他说,塞维尔那头没有反应只有诧异后的沉默。“我必须这样。她需要我在这儿。孩子们也需要我。等我回来关门的时候再给你电话。”塞维尔祝他好运,然后就坐着发了好长一会儿呆,回想着利安姆的话。塞维尔觉得自己好像被一炮打到了墙上。几乎不能想像自己的母亲在听到同样的话时是什么反应。现在,一切都明白了。
  
  第二十二章
  
  一月份的大部分时间里,萨莎如同机器人似的打发着日子。白天去画廊,晚上在家里,也不怎么和别人说话,只是做自己的工作。在把利安姆的材料都交付给伯纳德时,她也没有交代什么。不过,由于利安姆在此刻正忙着照顾夏洛特没有在工作,倒还没有什么事情要替他操劳。
  利安姆在画廊还有两项任务,但他说这半年内都无法完成。因此,有关利安姆·埃里森的一切事宜都暂停了。萨莎的生活也是如此。
  塞维尔在得知情况后立刻赶回来看她,但她拒绝谈论此事。他们带着小狗到公园里散步。他还想带她出去吃饭,但她不愿意去。这些天来好像她干脆什么都不做了。尤金妮亚说她机械地拒绝一切邀请,二月份在纽约的时候也是这样。除了工作以外,她停止了所有的活动。
  塞维尔与塔蒂安娜为此曾进行了一次长谈,塔蒂来到寓所陪了萨莎一个晚上。但是,仿佛没有什么可以让萨莎摆脱冷漠的状态。时光从二月流逝到三月,转眼又到了四月,她回到了巴黎。之后又飞往纽约操办一场画展,玛尔西见到她气色转好也放了点心。她瘦削、苍白,好像很疲惫,但至少连续几个月以来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已经没有了。她不开心,但至少有人样了。认识她、关心她的人都知道她的日子不好过,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他们没有找她谈,只是悄悄地互相通告原因。显然这是她不愿意和他们当中任何人公开谈论的话题。萨莎完全地将自己与外界隔离了。她的躯体尚在,但精神走了。
  三月份,利安姆回到伦敦,关闭了工作室,把里面的东西都寄送到了佛蒙特。他给塞维尔留了一个字条,塞维尔打电话找他时,却发现人去屋空了。他只在伦敦呆了两天。塞维尔猜得没错,利安姆可能也不想见他。整桩事情,夏洛特的事故,以及利安姆的决定,对于他们俩来说都是创伤性的。他们已经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湮没过去,靠自己的力量获得新生。塞维尔甚至没有对母亲提起利安姆到伦敦来过的事情。这件事好像还是不提为妙,所以不提也罢了。
  玛尔西在四月份见到萨莎时,她的情况尽管还不能称为复原,但至少灵魂上的大出血似乎停止了。她好像已经沉到了底,不再下沉,相比大家以前看到的状态来说有了很大的改善。萨莎持续的情绪低落让人看着心疼,但她坚持说自己感觉好些了,甚至还在五月从纽约回来后去了汉普顿。
  和其他地方一样,这里到处充斥着对利安姆的记忆,但是不论在想他什么,她也不和别人述说了。近几个月来,画廊里没有人见过他或者接过他的电话。他们只是通过萨莎和偶尔的电子邮件知道他和家人在佛蒙特,他说夏洛特进展尚好。夏洛特目前在一家康复中心里,而且能够站起来了。萨莎的情况也差不多。好像她的精神尚且撑得住,但还不能举步向前。她的孩子和员工们都迫切地想再看到一些生命的迹象。五月,玛尔西看到她脸上的笑容时,几乎要起身欢呼了。自从去年十二月初,她和利安姆重归于好以来,简单地说就是在他离开她之前,玛尔西就记不起曾见过她的笑容。
  塞维尔乘飞机到纽约来为她庆祝五十岁生日。她只想与他和塔蒂安娜度过一个安静的夜晚,他们却坚持说至少要在饭店里吃一顿饭,她于是选择了一家意大利小餐厅,称那里会比较安静。尽管这些月以来一直在想利安姆,但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光还是让她感到了开心。
  “都不能相信自己五十岁了,”她遗憾地说。“我怎么变得这么老?”
  “你不老,妈妈,”塞维尔善意地说。他们俩共同送给她一个两颗心交织的钻石胸针,她非常喜欢。她还戴着利安姆在圣诞节送的钻石手链。手链从未离开过她的手腕。
  玛尔西和卡伦提议为她举办一场小型宴会,她没有同意。如今她只出席画廊展览的开幕式。在过去的五个月当中,自从利安姆离开以后,她干脆将画展停办了。她就如同一只在寒冬里冬眠的小困兽。每一位爱她的人都在期待着春天的出现。无论以什么样的代价,她都必须走出利安姆的阴影。但,这好像要穷尽一生的时光。他们俩的灵魂似乎交织在一起,失去了另一半,她就蜷缩起来失去了生命。犹如连体的双胞胎一般。仅一年的工夫,他们就融入了彼此。现在,她的生活失去了他就是一片冷酷的荒凉。
  在阵亡将士纪念日那一周的周末,她没有离开纽约,决定去南安普敦一趟。塔蒂安娜已经走了。塞维尔在伦敦。她打算下个星期去巴黎。但在离开之前,她还期待着在海边度过自己最后一个周末。天气依然料峭,但空气中已经传来春天的味道,星期五晚上玛尔西看见她离开画廊,觉得她看起来还不错。现在萨莎处于不间断的监护之下,所有爱她、关注她的人都在互相交流自己对她情况的看法。她坚称自己很好的说法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相信。
  星期五晚上,她驱车前往南安普敦,旅途由于节假日拥挤不堪的交通状况而变得没完没了。在一次次沉闷的停车等候时,她又想起了利安姆。她极少再允许自己沉迷于这样的奢想了。她知道自己承受不起。尽管别人看不出来,她还是在尽力让自己好起来。单单背靠着座椅想着他对于她来说都是难得的放任。四个小时之后走进房子的时候,他还在她的脑子里徘徊。那时已经十一点多了,她在十二点才上床睡觉。她想着他睡着了,早上,感觉好了许多。似乎纵容自己好几个小时沉浸在回忆当中减轻了她的一些压力。
  在悲伤的浅滩里航行对于她来说已经驾轻就熟了。失去亚瑟让她懂得失去一个人是一种过程,不可能一次将感情释放完的,而是要一英寸一英寸地,甚至一毫米一毫米地感受。亚瑟死后她用了一年的时间才恢复。失去利安姆也有五个月了。她知道迟早一天会到达那一步,在清晨醒来之际不会再有保龄球堵着胸口的感觉。渐渐地,保龄球会缩小。她不时想他会有怎样的感受,或者是不是已经忘怀了。现在他有其他事情要忙,她很高兴听到他对玛尔西汇报说夏洛特好转了很多。禁不住,她也会想和贝思一起他是不是开心。她无法得知,也许这并不重要。不论是好是坏,不论出什么事,他现在属于她了。她知道他永远不会离开她的。他本来是一次也不会离开她的。他是那种一旦承诺就会永远遵循的男人。利安姆和她之间的事性质不同,因为不论他们彼此多么相爱,也从未做过婚姻的承诺。正如她在一开始就预测到的,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只是现在这并非由于她开始以为的原因。她根本想都没有想过他会回到贝思身边。若非因为夏洛特几乎致命的事故,她知道他不会那么做的。命运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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