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画廊忣殇

作者:[美国]丹妮尔·斯蒂尔 著 吕洪灵 译




  她开车来到圣路易岛,找到地方停好她的小车,然后就挽起他的胳膊,两人合撑起一把伞向前走。在一家古老的名为贝提雍的棕色店面前,他们停下了脚步,她骄傲地看着他。“这里有巴黎最好的冰淇淋。”她向他解释什么样的锥形筒或者杯子里可以放多少个“球”,以及最上面可以搭配什么。他把梨子、杏子和柠檬冰淇淋放在一个甜筒里,他们还买了三个超大盒的巧克力、香草和咖啡冰淇淋。她要了一个单球的椰子冰淇淋,在回车上的途中两个人开心地说笑起来。在驾车回家的路上,她带他做了一次简单的巴黎游,尽管他说他了解巴黎,但他了解的地方她都不熟悉。当时两人兴致所至,把车停下来到花之咖啡店喝咖啡。在出来取车的路上他们经过了德玛格咖啡馆,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了。他决定尝尝他们买的其他口味的冰淇淋。这次他们坐在客厅里,他点燃了蜡烛。这一晚是快乐的一晚。在这样的夜晚人们不能独处。一个人去贝提雍会让她难受,开车在巴黎兜风也索然无味。一个人在花之咖啡店喝咖啡更会让人觉得悲凉。然而,和利安姆在一起,一切都可行了,而且大家玩得很开心。对于他们来说,是谈话与门派之争让这一切变得可行,是关于艺术的讨论、意见的交换,是他那些故事和笑话引起的大笑、还有他的勃勃生气与对生活的热忱,让这一切变得有趣。他也许孩子气,但他聪明过人,和他在一起会很愉快。她开始琢磨他们是否可以成为朋友。他们停下说话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她打了个哈欠。
  接着,他问是否可以用一下她的电话,给艺术家旅店打个电话。他原本想在机场给他们打电话的,但没有打成。几分钟后,他回来了,看上去有点怯意。
  “真蠢,”他有些尴尬地说。晚上他没有亲吻过她,她为此而感到庆幸。如果他亲了,她会勒令他离开的。她发过誓要抢在局势失控前这样做的。
  “怎么了?”她在把蜡烛熄灭。他马上就要离开了。这一夜过得很好,而且很轻松。只要能控制住自己对他无尽的喜爱,就可以万事大吉了。
  “我没有及时给他们打电话。他们那儿已经满了。也许我可以找到其他旅店,”他说,好像还有问题没说出口的样子,她骤然显得焦虑起来。
  “你是不是在问能不能住在这儿?”她一针见血地问,不知道是他的诡计还是马亥斯的艺术家旅店真的住满了。但他看上去真是一副尴尬的样子。他只是不够有条理,也从未有过条理。他对她说过从十九岁一直到现在,都是贝思替他打理一切。贝思刚离开时他还不能应付,但也在学着打理生活了。
  “不是的,”利安姆老实地说。“我不想让你难堪。如果必须的话,我可以到机场去睡,或者到火车站去。以前我这么干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太蠢了,”她实际地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你可以睡在塞维尔的房间。但是,利安姆,我不会和你睡的。我不想让自己的生活,也不想让你的生活变得一团糟。如果我们还继续昨天的事情,只会让人感到窘迫。”他记不得昨天晚上他们当中有谁感到了窘迫,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
  “我会好好的。我起誓。”他知道这对她来说也不容易。她一直是和丈夫孩子住在这里的。和伦敦的房间不同,这间房里写满了过去。他不想让她心烦或者害怕,他明白如果自己在这里碰她的话,会让她感觉不好的。
  在她领路去楼上塞维尔房间时,他恭恭敬敬地跟在后面。塞维尔的房间就在楼下她房间的正上方,那是个漂亮小伙子的房间,里面装潢比较简单,海蓝的色调,墙上还挂着一幅几年前她送给他作圣诞节礼物的油画,上面画着一位妇女和一个小男孩。他一直都很喜欢这幅画,现在还挂在这里让萨莎回忆起儿子的童年。透过房间的小圆窗可以看得见花园。萨莎吻吻利安姆的两颊与他道晚安,他喜欢这种知道她就在附近的感觉,也尽力让自己不去找她。他不用着急。只要需要,他的那一份情感可以等待。无数次他想跑下楼去找她,但他没有这样做。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才和萨莎在厨房里再次碰面。
  她为他做了鸡蛋熏肉,两人讨论起要去做什么。既然他规规矩矩地呆在塞维尔的房间里,没有抗议,也没有跨越边界,她也就不急着让他离开了。天色灰蒙蒙的但好了一些,他们决定沿着塞纳河散步。望着河上的游船,她为他指点起周围的新事物。他买了一本艺术书送给她。他们从街头小贩手上买薄烤饼吃,沿着街上的宠物店闲逛,还把店里的小鸡嘲弄了一番。利安姆想走进店里,他说起了自己小时候养的一条很让他喜欢的狗。小狗和他母亲在同一年死的。接下来的时间里,他给她开玩笑说故事,逗得她乐呵呵的。她询问了他孩子的情况,也谈起了自己的孩子。这是个随意舒心的完美下午,他们分享着信任与友谊,分享着那没有说出口但两人都强烈感受到的爱,也不管她现在对此有多么抗拒。他带给了她过去十五个月以来一直缺乏的东西——同伴,可以当作自己人说话的人。他像充盈起来的泡沫一样填补了她的寂寞。
  走到最后一家宠物店时,利安姆发现了一只考克斯班尼犬。店员告诉他们说它是那一窝狗仔里最小的一只,萨莎说它长着一双她见过的最悲伤的眼睛。
  “你应该有只狗,”利安姆自信地说。“它会陪伴你。”她以前也想过这件事,但在英国对她来说太麻烦了。
  “我经常出差。要么得把它留下,要么老是牵着它上下飞机,这好像不大公平。”
  “你可以这样,狗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孩子们还小的时候,我就没有养过狗了。太多事要烦,”她很实际地说。“它会在画廊里随地小便,伯纳德会杀了我的,纽约的卡伦也会的。”
  “你不能让其他人为这些事做决定。”但她就是这样的,对他也是这样。她太担心和他扯在一起别人会怎么想。而且,他的家庭尚未破裂。
  他们把小狗抱出了笼子,利安姆刚一逗它玩,它立刻就变得神气活现了。萨莎站在后面,望着小狗舔他的脸,而他就随它舔。它是只小花狗,长着漂亮的脑袋、黑色的四肢和四只白白的爪子。他说自己小时候养的也是一只考克斯班尼犬。
  “或许你该把它买下来带回家去,”她怂恿他说。他显然被它迷住了,在把它放回笼子的时候显得很难过。小狗在他们离开时,发出呜呜的哀鸣并叫了起来。利安姆回头看看它,抛给它一个飞吻,向它挥挥手。
  “我不能带它回英国,”他向萨莎解释说。“英国人他妈的烦得要命。他们的检疫制度虽然放松了点,但你还是得拿到足够的文件证明它可以到户外。而且”——他孩子气地冲萨莎笑笑——“养狗,我还不够负责任。在作画时,我会忘记一切。我需要有老婆才能再养只狗。”
  “有他妈的一大堆东西要获得许可。”这话印证了她一向对他的担心,但这次并不让人觉得害怕。只不过是对事实的简单陈述。利安姆非常清楚自己是谁是干什么的。她也是如此。他是个迷人的不负责任的男孩。
  他们又去了贝提雍,当晚她开车送他去机场。在迈出那辆可笑的小车之前,他坐在车上久久地凝视着她。
  “周末和你在一起的时光非常美好,”他平静地说。他们没有做爱。没有做任何失去理智的事情。只是一起出去逛街,吃冰淇淋,坐咖啡馆,逗小狗玩。这都是她曾经失去的,也不同于她曾经拥有的东西。她和亚瑟过的是完全不同的成年人生活,他们是两个平等、有责任感的搭档,从事着严肃的事情。利安姆身上则具有某种奇妙、快乐,而且年轻的东西。他一部分是男人,一部分是男孩,如果她允许他的话,也可能是情人,而且,由于他朝气蓬勃的样子,在某些方面几乎像她的养子。
  “我也很快乐,”萨莎说,笑着面对他。“谢谢你给我的惊喜。你如果事先问我的话,我永远都不会让你来的。”
  “所以我没问啊,”他说,俯身过来吻了她一下。到目前为止他都很尊重她的意愿,这让她很是感激。在他亲吻的那一刻,她又感到在伦敦时对他所有的感觉、也是整个周末以来为她所抗拒的那种感觉。倘若他在这之前就亲吻她,这一切对她来说就不可能了。对他来说就更不可能了。他们坐在那里吻了很久,然后互相凝视着对方。他们之间不可能再进一步了。她希望会有发展,但知道不行。这次她没有对他说。没有必要了。他晓得她的想法。“我想回来看你,”他在下车前说。“可以吗,萨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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