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画廊忣殇
作者:[美国]丹妮尔·斯蒂尔 著 吕洪灵 译
“马亥斯的艺术家旅店,靠孚日广场。去年夏天我就住在那里。”她点点头,领他走进了客厅。房子是十八世纪的,家具也是的。其中的艺术品则是现当代的。这样的艺术结合很少有人可以做得到,造就出优雅、欢乐、温馨的氛围。房间里有一个被她用白色大理石重新装修过的巨大壁炉。屋子里只亮着一盏灯,是她多年前从威尼斯买回来的一盏高大的银制灯具。房间里到处摆着装有蜡烛的高大烛台。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点蜡烛。太麻烦了。他们穿过客厅,越过餐厅,径直来到厨房,厨房里宽敞而温馨,摆放着法国地产的家具和一张巨大的大理石餐桌,四周墙上悬挂着新兴画家的作品。厨房主打的颜色是黄色和橘黄色,使人产生阳光明媚的错觉。桌子上方有一盏威尼斯的树枝形的装饰灯,她轻轻拉了一下开关,把灯打开了。房间里暖和宜人,在亚瑟活着的时候,他们俩会在那里坐上好几个小时。他们花在这里的时间比在客厅的时间多。椅子上还蒙着柔软的棕色皮革。“哇,萨莎……太漂亮了。谁搞的?”
“我呀。”她笑着对他说。“有点杂。房子里其他地方要更正规一些。”比如说画廊,还有她父亲住过的这座房子的侧楼。他收藏的古董和绘画作品相当精致,但萨莎还是喜欢房子里属于她的那部分。利安姆也是。他喜欢这里,而且马上就有了在家的感觉。
她给他在炉子上烧了点汤,并为他做了一份煎蛋,他万分感激地接了过来,承认说自己快要饿死了。中饭后他就没有吃过东西了。
“如果有通心粉的话,我会烧,”他提出来。她犹豫了一下,接着又点点头。她不想让他在这儿逗留。她要让他吃饱,同时还要指责他不请自到,然后再把他打发回马亥斯的艺术家旅店。之后他再做什么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她不打算让自己牵涉进去,现在不,以后也不。
他们俩都忙活着做起饭来,半小时以后,他们挨着坐在厨房桌子边上聊天,并为了她代理的两位画家进行了争论。他认为其中一位很优秀而且有前途,配得到她给予的机会;另外一位则既没有优点也没有什么才能,是个会让她尴尬的角色。在利安姆看来,这个人的画风模仿痕迹重、肤浅、虚伪,而且做作。“我受不了他。他纯粹是狗屁。”利安姆在多数问题上立场都很强硬。
“是的,的确如此,”萨莎承认说。她也不喜欢他。“但是他的作品销路好得很,博物馆很喜欢他。”
“他们只是拍他马屁,因为他老婆有钱。”说着,他怯生生地看着她吃吃笑了起来。“我猜如果哪天你我搅到一起的话,也有人会这样说我的。”
“别担心,我们不会的。你永远都不会遇到这样的问题。”说这话的时候她显得不开心。“有另一个好理由不让我们‘搅到一起’,用你的话说。”
“我希望你看样东西,”他说着就抬起了一条穿着湿牛仔裤的腿,有点费劲地脱下了自己的牛仔靴。她没瞧见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他穿了白色运动棉袜,他用手指指她正打量着的那只袜子。“看见了。袜子。我为你穿的。在机场买的。”穿在靴子里当然看不见,但就像个做了什么事要取悦母亲的孩子,他想让她知道他做过了,而且要为此得到嘉奖。
“你是个好孩子,利安姆,”她取笑他说,有些被感动了。明摆着,他想取悦她,赢得她的赞许。但是他需要有远比袜子更多的东西才能变成成年人,而他并不具备。他身上的一切都在喊他是个孩子、是个画疯子。而且正如他以前骄傲地对她说过的一样,没人可以控制他。他父亲试过,他兄弟也试过,利安姆都没有理会他们。萨莎不想控制他。她想让他自我控制做成年人。到巴黎来虽然用意良苦,但还是略嫌疯狂与冲动,他没有尊重她说过的话,她说过要他离开她,忘记他们在伦敦疯狂的那一刻。
“今晚在我到这儿之前,你打算做什么的?”用完餐后,他饶有兴趣地问道。他们两人做的饭菜很可口。两个人都是好厨子。
“没什么。看书。睡觉。我不常出去的。”
“为什么不?”他皱起眉头看着她。
“明显的理由。难过。一个人。一个人去参加派对我感觉不好。我一直觉得自己像第五个轮子,或者像诺亚方舟上惟一落单的东西。我的朋友为我难受,这也让我感觉不好。只有在不得已时我才出去,和客户一起。”
“你需要常出去,”他实事求是地说,仿佛她已经雇用他担任社交助理似的。“你的生活中需要更多欢乐。不能老是一个人坐在这空荡荡的房子里,看书或者聆听屋外的雨声。天哪,我要是这样,我就要自杀了。”她没告诉他,有时候她就有这种感觉,而且在亚瑟死后,不止一次地考虑过这个问题,惟一阻止她付诸行动的是她想到自己不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否则,她就这样做了。本能的,他感觉到了这一点。想到她生活的方式、强加于自身的孤独,他没有指责她。现在她生命中所有的只是画廊,以及和孩子们隔三差五的见面。“我想明天带你去看电影。巴黎放武士电影吗?”在帮她收拾桌子时,他兴趣十足地问道。这个问题让她笑了起来。
“不知道。我从来没看过。”他的话逗她开心了,即便说没有起到其他作用。有的时候,他激发出她这么多年没有过的、或者说可能从来没有过的笑意。
“你得去。棒极了。对灵魂非常有好处。你甚至不需要看字幕,光听听嘈杂声就行了。他们把对方剁成肉酱,发出吵得不得了的噪声。一次深层次的心理体验。塞维尔喜欢这种电影。”
“他从没对我说过,”她对他微笑着说。
“可能他觉得不好意思。他认为自己是个严肃的知识分子。在武士电影里没有丝毫知识性的东西。我讨厌他去看的那些电影,总会让我睡着了。”
“我也是,”她开怀地笑了起来。“他喜欢所有那些没完没了的波兰和捷克斯洛伐克的电影。我不会和他去的。”
“好,那么你可以和我一起去看电影。我甚至可以带你去看小鸡电影主题、情节或人物皆以吸引女性为主的电影。。你有多久没有进过电影院了?”她想了想,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和其他有关她生活的问题的答案是一样的。
“从亚瑟去世后就没去过。”他点点头,未加评论,视线转向了她的冰柜。她家有一台巴黎很少见的现代化的美国冰柜。那是在重新装修房间时,亚瑟坚持要买的。他们家还装有又大又漂亮的美式浴室,在巴黎来说也是相当奢华的家居用品。
“有冰淇淋吗?我对冰淇淋有瘾。”还有可能对更糟的东西有瘾,她意识到。像他这样的人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尽管她提议了,他在晚餐时也没有要喝葡萄酒。
“实际上……”她打开冰柜瞅瞅里面。里面除了冰一无所有。她从不吃甜点或冰淇淋。冰箱里有的都是看房人为她晚饭留下的东西。一点色拉、一些蔬菜、自制的汤,时不时地还有点冷的坚果、奶酪,或者鸡。她吃得不多。利安姆吃起东西来像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他本身也是如此。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转向他。“没有冰淇淋。真抱歉。”她都想不起上次是什么时候买过或吃过冰淇淋了。
“这是个大问题。”他看起来很认真的样子。
“下次我就知道了,”她说,虽然她肯定下次不会有,但说得好像下次就会有似的,接着她冒出个主意。她已经好久没有去那里了,自打孩子小时候她就没去。如今她生命中又有了个孩子。她有了利安姆。“穿上衣服。我们出去,”她像突然想到好主意似的,站在那里对他笑着说。
“去哪儿?”他问道,她穿上雨衣,拿起自己的手袋。她身上还穿着上班穿的那套庄重的黑色衣服。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外面。她带他到了车库,坐在了那辆小雷诺车方向盘的后面。他几乎像个柔术运动员那样才随她钻进了车。她的车对于他的长腿来说太小了,但对于萨莎来说却是正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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