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画廊忣殇

作者:[美国]丹妮尔·斯蒂尔 著 吕洪灵 译




  这个主意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转机。亚瑟认为这点子非常棒,并给予全力的支持。后来还是他替她说服了父亲。不过,西蒙甚至在他们离开之际,还说这是个疯主意。萨莎提出由自己投钱到这个项目中,亚瑟也主动表示了支持。不过,到最后她父亲还是同意了她的想法。一到纽约,萨莎就在帕克大道上为他们自己找了一处公寓,并在第六十四街上,麦迪逊和第五大道之间找了一处褐色石屋作为苏文利纽约画廊的所在。和平时一样,一旦萨莎拿定了主意,并投入了让人难以置信的精力和干劲的话,她就一定能够证明它是个好主意。她父亲来看过几次,带着几分不情愿承认了这地方非常适合他们,这当然只是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九个月后,当西蒙再来参加纽约画廊开幕式时,他脸上的褶子都笑得皱了起来。萨莎在纽约成为艺术界备受推崇的人。三十五岁就和她父亲一样成为世界上最重要的艺术经营商之一了。她还加入了大都市艺术博物馆和当代艺术博物馆的董事会,成为两家董事会的成员,这对于她来说是前所未有的荣誉。
  当时塞维尔十二岁,塔蒂安娜十岁。塞维尔喜欢绘画,而塔蒂安娜则会随时拿起丢在她手边的相机,拍摄下大人们受惊时令人难以置信的可笑模样。塔蒂安娜看上去像个金发碧眼的小精灵,塞维尔则像他父亲,只有近乎乌黑的头发像他妈妈和外祖父。他们是两个漂亮可爱的小家伙,而且都会说两种语言。萨莎和亚瑟同意他们上设在纽约的法国公立中学,但塔蒂安娜还总是说想回巴黎。她思念自己的朋友。塞维尔则是立刻就断定自己喜欢纽约。
  接下来的两年里,萨莎乐此不疲地打理着纽约的画廊业务。她常常回到巴黎,通常是每月两次。有时候她乘坐协和飞机和父亲一起去出席重要的会议,并于当晚返回纽约亚瑟和孩子们的身边。她习惯在夏季时把孩子们带回巴黎,和他们住在艾顿·洛克酒店,而她会前往父亲在圣琼佛哈岬角租赁多年的房子里陪陪他。尽管西蒙爱她的孩子,但和他们时间呆长了会觉得紧张。尽管萨莎不愿意承认,父亲还是一天天变老了。他八十七岁了,一点点地,动作日益迟钝起来。
  他们曾非常遗憾地谈论起有朝一日如果由萨莎独立打理业务时她该怎么办。她无法想像,但是西蒙做得到。他已经活了很久,不再害怕继续向前走。他已经把手下的员工调教得训练有素。到时候,她可以住在纽约也可以住在巴黎,两个地方都有能干的人为她工作。当然,她得把时间花在两个画廊上,而且要定期地往返,不过,多亏了父亲的精明和远见卓识,她有选择住在哪里的权利。两处的经理都很优秀。虽然她喜欢在纽约生活和工作,但她觉得巴黎更像自己的家。毫无疑问,亚瑟对于银行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他当时只能住在纽约。她知道,在他退休之前自己就算被拴在纽约了。他现在只有四十七岁,退休的日子还遥遥无期呢。幸运的是,她八十七岁的老父亲还在经营自己那头的业务。尽管几乎是不为人察觉地衰老了,他的工作依然是非常出色的。不提这一点,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他在八十九岁时突然去世让萨莎震惊不已。她原本期望着他能长生不死呢。西蒙完全和自己希望的那样离开了人世。他在办公桌边突然中风。医生说他并没有受苦。他在病发当天就走了,而且刚刚和从荷兰来的一个收藏家做成一笔大交易。
  当天晚上,萨莎惊魂未定地飞回了巴黎,在画廊里漫无目标地走来走去,她无法相信父亲已经不在了。葬礼举办得庄严而体面。法兰西共和国的总统、文化部的部长都参加了葬礼。艺术界的重要人物,他的朋友、客户、亚瑟和孩子们都来向他表示哀悼。那是十一月的一个寒天,大雨倾盆,他们把他安葬在位于巴黎东界第二十区的拉雪兹公墓。这是一处适合他安息的场所,维克多·雨果、普鲁斯特、巴尔扎克和肖邦等大师环绕在他的身边。
  葬礼之后的四个星期,萨莎留在巴黎与律师一道工作,收拾东西,整理父亲的文件和私人财产。她在巴黎逗留的时间超出了应有的时间,但这次令她不忍离去。自从离开巴黎以后,这是她第一次想留在家里,离她父亲生活和工作过的地方近一些。一个月后,在飞回纽约的家时,她觉得自己像个孤儿。为庆祝圣诞而装饰起来的商店和街道对于刚刚失去亲人的她来说就像是一种侮辱。这一年是漫长难熬的一年。不过,尽管如此,两处画廊的生意还是蒸蒸日上。在接下来的几年,日子既祥和幸福,业绩也显著骄人。她思念父亲,但随着孩子的成长,她慢慢地在纽约扎下根来,并照旧每月回两次巴黎,继续管理那里的画廊。
  父亲去世八年以后,两处画廊的实力日益雄厚,而且都比较成功。亚瑟说打算在五十七岁时退休。他的职业让人敬慕而且回报颇丰,但私底下他向萨莎承认说自己已经厌倦了。塞维尔如今二十四岁,在伦敦生活并进行绘画,作品放在索霍的一家小画廊里展出。虽然他的画让萨莎喜欢,但还没有达到在她的画廊展出的水平。对儿子的爱并没有让她忽视他依然需要努力。他富有才华,但作为画家来说尚未完全成熟。不过他对自己的工作充满了热情。他热爱自己身处其中的伦敦艺术界的一切,萨莎也为他感到骄傲。她相信他将来一定会成为大画家。到时候,希望可以展出他的作品。
  塔蒂安娜四个月前从布朗大学毕业,获得了美术与摄影的学位,并成为纽约一位知名摄影师的第三号助理,这意味着她得不时地替他换胶片,给他端端咖啡扫扫地。她母亲的话让她相信工作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两个孩子没有一个乐意留在画廊和她并肩工作。他们认为母亲所做的一切是了不起的,但他们更愿意追求自己的生活和工作。萨莎认识到自己掌握了从父亲那儿学到的东西真是很难得,他给她机会,给她无价的教育,使她可以成长起来和他一起经营事业。她很遗憾自己没能在孩子身上做到这些。
  萨莎不知道塞维尔将来会不会愿意和她在画廊共事,但就目前来看可能性不大。既然亚瑟说起了退休,她觉得自己好像又漂向了自己在巴黎的根基。纽约激动人心的生活让她热爱,同样,她也觉得回到家的生活总是更加亲切一些。这得感谢她的母亲,尽管有双重国籍,巴黎依然是她的家。四十七年岁月中有十六年,也就是生命的三分之一时间她都花在了纽约。在本质上她是法国人。亚瑟并不反对在退休之后返回巴黎居住,那年秋天他们更加认真地讨论起这个话题。
  时值十月,也是炎热天气的最后阶段,在某个周五晴朗的下午,萨莎到画廊来检查计划出售给波士顿博物馆的一些作品。他们将大师和传统的作品陈列在褐色石楼的上两层,把同样让他们名声赫赫的当代作品摆放在一二两层。萨莎的办公室隐藏在大厅后面的一角。
  看完楼上的作品后,她把一些文件放进自己的公文包,向办公室外面的雕塑花园望去。它们也像画廊的当代作品一样,反映出萨莎的品位。她喜爱观看花园里的这些雕塑,尤其是在下雪的时候。但是,下雪还得两个月以后,她拿起了塞得鼓鼓的公文包。下周她就不在这个画廊了。她计划在周日上午前往巴黎,视察那里的情况。常规视察依然是每两周进行一次,自父亲八年前去世后一直如此。她是个事事操心的交易商,往返于两座城市,不过现在已经习惯了。对她来说,这似乎很容易。她在两座城市都可以做到生活无忧,那里有朋友,还有客户。萨莎在纽约和在巴黎一样感觉自如。
  在她考虑着周末的事情时,电话响了起来,那时她正打算离开办公室。是塞维尔从伦敦打来的,她瞅了瞅手表,这才意识到那里的时间将近午夜了。一听见儿子的声音,她就笑了起来。两个孩子都是她的宝贝,但在某些方面她与塞维尔更亲近,和他相处也更容易一些。塔蒂安娜与父亲更亲近,而且在某些方面也像外祖父。她身上总是有些冥顽不化、独断专行的气质,不像她哥哥那样容易附和或妥协。在很多方面,塞维尔和母亲是灵魂上的同伴,同样的温柔,同样的善良,总是乐于原谅自己喜爱的人或朋友。塔蒂安娜对人对事则更加泾渭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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