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画廊忣殇
作者:[美国]丹妮尔·斯蒂尔 著 吕洪灵 译
第二章
到巴黎的航班一路平安。萨莎吃过中饭,看了部电影,又睡了三个小时,在飞机抵达戴高乐机场前醒了过来。她认识航班上大部分的服务员,航班的首席乘务长也了解她的习惯,没有打搅她。她是位随和令人愉快的乘客,在飞机上什么都不喝只喝水。她深谙如何预防时差反应。不多吃,睡觉,喝水,一到家就上床睡觉,她知道到早上自己就可以恢复精神,适应了时差。她往返于巴黎和纽约已经十二个年头了。
巴黎的天气比较凉而且多雨。虽然纽约还是小阳春,这里已经是冬季了。在着陆的时候,她把带来的一条开司米披肩披在衣服外面,和平时一样,车和司机在机场等候着她。在开往巴黎城区的路上,他们聊起了天气和飞行的情况,回到家时,房子里面很安静。平时每天来这里的清洁女工按惯例在冰箱里留了食物。一走进家门,萨莎就拿起了电话拨打亚瑟的电话。他那里是下午五点,听到她的声音,他显得很开心。当时他正要关上南安普敦房子的大门准备赶回家呢。
“我想你,”他在她讲完巴黎的天气后说。有时候萨莎都忘记了巴黎的冬天有多可恶。“也许你该在迈阿密开家画廊,”他取笑说。他知道天气再坏,她内心深处还是想搬回巴黎的,他愿意在明年退休后和她回去。他也十分留恋刚结婚时在巴黎的日子。两个城市都让他喜欢。他所在意的就是能和她在一起,他喜欢和她分享生活。
“我星期二去布鲁塞尔,看位画家,还要拜访我们的一位老客户,”萨莎提到。
“周末要回家来啊。”他们已经计划好去参加她一位最好朋友的生日宴会。这位生日会的寿星在前一年成了寡妇,如今和一个大家都不喜欢的刚结识的男人出去。过去的一年中,她和好几个男人约过会,其中没有一个让她的朋友中意。人们都很喜欢她,但希望最近的这个男人赶快消失。她过世的丈夫曾是亚瑟最好的一个朋友,由于受癌症的煎熬而过世。去世的时候他五十二岁,他的遗孀也是同样年纪。她曾乱开玩笑说结婚二十五年后又回到了市场上挺令人沮丧的。亚瑟和萨莎都为她感到遗憾,因而对她那些令人不快的约会也就听之任之了。从谈话中萨莎比任何人都明白她有多么孤独。
“我尽量周四赶回家,不然就周五。我想见见塞维尔,这还得看他什么时候能来。”萨莎一股脑儿地把安排说给他听。
“带我向他问好,”亚瑟说,他们接着又聊了几分钟。挂上电话后,她给自己做了份色拉,审阅了几份画廊经理留给她的文件,并打开了巴黎的邮件。有几封请她出席派对的邀请函、一大摞艺术展开幕的宣传,还有一份朋友的来信。在巴黎她很少出席宴会,除非是应重要客户之邀、她觉得非去不可的宴会。她不愿意没有亚瑟一个人出去。除了参加一些艺术活动,或者亲密朋友的晚宴之外,两人世界共有的安宁生活让她觉得十分的享受。
她如约打电话给塞维尔,他不在。她于是给电话留了言。午夜前上床睡觉,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早上八点闹钟的铃声吵醒了她。外面下着雨雾气蒙蒙的,仿佛到了严冬。她穿上雨衣穿过庭院在九点半跑到了画廊,十点钟与自己的经理见了面。画廊周一歇业,这给了他们一天安静的工作日。她和经理伯纳德开始为下一年度的展览和宣传日程进行筹划。
在办公桌边吃过中饭后,下午很快就过去了。将近六点钟的时候,秘书说她女儿从纽约打来了电话。塞维尔比塔蒂安娜来电话的次数多得多,当天她就和他通过两次话了。他周三来与她共进晚餐,那么周四她就可以回到亚瑟身边了。萨莎笑着拿起了电话,以为女儿要抱怨她的摄影师上司。她希望塔蒂安娜不会退却。有时候她很任性,不喜欢服从其他人也不能忍受不公平的对待。萨莎知道她觉得自己的新老板对她不好。拥有布朗大学的美术学位,她指望做更多的事情,而不只是给他倒倒咖啡,或在他离开后打扫打扫工作室。
“日安,亲爱的,”萨莎无意识地说起了法语,但诧异地发现电话另一端没有声音。她以为电话被切断了,塔蒂安娜会再打过来的。正打算挂上电话时,她听见了一声像是动物而不是人的喉咙发出的咕哝声。“塔蒂?是你吗?是你吗?亲爱的,出什么事了?”她现在听得出来自己的女儿在哭,在对着电话哭。过了好久她才说出话来。
“妈妈……回家来……”她的声音传出从未有过的老成,倒突然让人觉得像个五岁的女孩。
“发生什么事了?你被解雇了?”萨莎以为只可能是这件事让她如此。塔蒂安娜目前还没有男朋友,因此不可能是浪漫惹起的祸事。
“爸爸……”她说,又呜咽地哭了起来,萨莎的心一抽几乎要跳出胸膛。老天啊,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塔蒂安娜,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快点。你让我害怕。”
“他……几分钟前,他们从他办公室给我打电话……”纽约此时将近正午。萨莎晓得如果是在回城里的路上发生车祸的话,前一天晚上就应该有人打电话通知她。他随身带着她的所有联系号码,她也是这样。
“他还好吗?”萨莎问这个问题时觉得像有个钳子在拧着自己的胸膛,塔蒂安娜还在控制不住地抽泣着。
“他心脏病突发……就在办公室……他们打电话喊了救护人员……”
“哦,天哪……”萨莎听到这话把眼睛紧紧闭上,等着听下面的消息,抓着电话的手在不住地发抖。
“妈妈……他死了。”塔蒂安娜说出这话时整个世界对于萨莎来说都在瞬间停滞了。房间里天翻地覆。下意识中,她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抓住了曾经是她父亲的办公桌,似乎要尽力稳住自己。她觉得自己正坠入万丈深渊。
“他没死。搞错了吧,”萨莎说,好像可以否认或者阻止它发生似的。“这不是真的!”她喊着,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她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块组织都受到了近乎致命的电击。她喘不过气来。
“是真的,”塔蒂安娜凄惨地嚎啕着。“詹金斯夫人打给我的电话。他们把他送到了医院,但是他死了。妈妈,回家来啊……”
“我马上回来,”她说,悲痛地站起身来,扫视了一下房间,仿佛期望有人突然出现来帮助她,告诉她这不是真的。但是没有人来。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你在哪儿?”
“在上班。”
“回家……不,别回家。到画廊去吧。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呆着。告诉他们发生的事情。他们会理解的。”塔蒂安娜听着电话只是哭。萨莎知道九点钟有一趟飞纽约的航班,七小时之后她就会在纽约了。纽约时间比这里早六个小时。她可以在当晚纽约时间十一点、巴黎时间早上五点前回到城里。她晓得自己忠诚的助理会把塔蒂安娜带到父母的公寓。“呆在那里,塔蒂。我让玛尔西去接你。”萨莎的画廊刚开张时,玛尔西就为她工作了。她四十出头,为人善良,没有结过婚,也没有孩子,就像爱自己孩子一样疼爱萨莎的孩子。接着,萨莎好像是在电闪雷鸣后的慌乱中突然又想到说:“我爱你,塔蒂。我会尽快赶回家的。”放下电话时,她的手脚都在发抖。在一阵完全六神无主的情况下,她拨打了亚瑟的手机。他的秘书詹金斯夫人接的电话。她当时正要给萨莎拨电话,萨莎先找到了她。在失去理智的一瞬间,萨莎竟想相信亚瑟会接起电话。但接电话的是他的秘书。
“非常遗憾,博德曼夫人……非常遗憾……一切都这么突然。我不知道……他没喊我……我五分钟前刚刚见过他。我进去让他签署一些文件,他跌倒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他已经走了。他们尽力了……但是回天无力。”她没有向萨莎描述在他们抢救他未果时她看到的可怕景象。她也哭了。“我会尽一切力量的。我该给谁打电话吗?医院?殡仪馆?非常遗憾……”
“回家后我来做这些事。”或者玛尔西会做的。她不想让任何其他人替她丈夫的事拿主意。她甚至不想由自己来做决定。首先,她得给他们的儿子打电话。
萨莎迅速将事情告诉了在巴黎的秘书尤金妮亚,请她给自己订航班,并到隔壁的房间帮她收拾东西。她的秘书一下子怔住了。起初都不想相信,但看到萨莎的面部表情时,她明白了这是真的。萨莎脸色煞白,好像惊魂未定。尤金妮亚看见萨莎在给塞维尔打电话时手抖得像风中的树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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