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画廊忣殇

作者:[美国]丹妮尔·斯蒂尔 著 吕洪灵 译




  他们的结合为彼此提供了许许多多互惠互利的方面,也带来了一些风险。
  在罗马时,他们去拜访了一位她喜欢的而且有过生意往来的艺术交易商,对这位将近七十岁的老先生的观点她一向很尊重。在拜访之时,利安姆有点不在状态。他们在办公室就座时,他表现得就像个无聊的学生。利安姆坐在那儿撅着嘴,晃动着脚,还踢打着桌子,直到萨莎默默地转身请他停止时,他才停下来。面对萨莎的申斥,他竟然怒不可遏地甩门而去。她的同行挑起了眉头但未置一词。她也因而被迫拒绝了午餐的邀请。
  之后,他们大吵了一顿,她觉得他的行为太离谱了。这是他们旅途中惟一的一次不开心。后来,在当晚缠绵过后,利安姆为之道了歉。他说他当时觉得又无聊又疲惫,而且不喜欢那个人看着萨莎的样子,他感到嫉妒。他的坦白触动了萨莎,但是再要让那位罗马艺术交易商相信她带去的人是位有才华的文明人,已经为时过晚了。这件事又一次预示了未来不妙。她一生中将有很多这样的会面,利安姆有时候并不能应付得了。实际上,很少能应付得了。只要感到无聊,或者受到了排斥、没有受到重视,他几乎总会表现出来,常常像个孩子似的。有时候真是难以相信他已经四十岁了。他常常好像只有自己岁数的一半大,看起来也像,这是他吸引人之处,可也是他在萨莎生活中最不可取之处。他们俩还有很多地方需要磨合。但说到底,他们的意大利之旅还是非常成功的。
  在和利安姆旅行的途中,萨莎给自己的孩子打过好几次电话。两个孩子和以前一样,手上都有她的日程表,但很少给她打电话。几乎总是萨莎给他们打,因为她更难找得到,而且她常常将手机关机。她和利安姆在宾馆里用利安姆·埃里森与萨莎·博德曼的名字登记,利安姆说“埃里森与博德曼”听起来就好像是家律师行的名字,或者像是税务会计师的名字。这些宾馆时常会将名字搞错,把他们当作一个人登记,埃里森·博德曼,他们对此并不介意。塔蒂安娜在给当时在佛罗伦萨的母亲打电话时觉得这名字很有趣,笑着说,她说要找萨莎·博德曼,而他们说只有埃里森·博德曼,显然是同一个人但姓氏搞错了。她什么也没察觉。倘若这种事发生在塞维尔身上,他就会感到奇怪了。然而,塔蒂安娜没有将她母亲和利安姆联系起来,只是知道母亲是他的交易商。所以,她从未想到他也在那儿。萨莎也随她嘲笑起宾馆接线员的愚蠢,声称甚至好宾馆也会把她的名字搞错。
  当时,她还没有太在意,但是,同样的事情又发生在伯纳德身上了,他从巴黎的画廊给她打电话。他纠正了姓氏上的错误,他们则坚持说是对的,后来才改成了埃里森先生与博德曼夫人,这让伯纳德很惊愕,但在萨莎返回之前,他没有提起这事。
  回来后的第一天,萨莎忙着处理离开的这三周里在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信件、材料,以及有抱负的艺术家寄来的幻灯片。工作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但这是她为旅行必须付出的代价。
  伯纳德在她办公室停了一下,坐在她对面的位子上,好奇地看着她,琢磨着是不是不该在此刻把事情提出来,或者根本就不应该提。但他一直像兄长一样关心着她。和她一样,他受到她父亲的栽培,在这个画廊工作了二十余年。在她搬到纽约开设画廊之前,他就已经在这里开始工作了。他比萨莎年长十岁,但奇怪的是,她总感觉他们好像在一起长大似的,在艺术世界里,他们的确是一起成长的。
  在她看幻灯片之际,他隔着桌子打量了她好一会儿。她跟他谈过所有有关拜访艺术家的事情,以及她特别喜欢的在那不勒斯的那位艺术家。萨莎倾心于自己的工作,她自己就是艺术家。
  “有位艺术顾问陪同着你,我猜得对不对?”他温和地问道,接着又很快补充说:“萨莎,如果不愿意,就不要回答我。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她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然后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的?”
  “罗马的宾馆把你的名字登记成埃里森·博德曼,我让他们纠正时,他们解释说是埃里森先生和博德曼夫人。”
  “塔蒂安娜给我在佛罗伦萨打电话时也发生了类似的事。幸运的是,他们没有对她说后半部分,先生和夫人的事。”
  “一切还好吗?”他关心地问。他一向为她担心,她也一直有让人担心之处。自从亚瑟去世之后,就没有人来照顾她。她照顾其他人,甚至包括他。和她父亲以前一样,她是个了不起的老板和朋友。伯纳德对他们两人都是赤胆忠心,除了他们和自己的妻子以外谁也不信任。
  “我想一切都很好,”萨莎平静地说,冲他笑笑。“我没指望我的生活会这样。至少可以说,有点不同寻常。”她依然为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感到尴尬,不知道以后会不会一直有这种感觉。
  “当时他和你一起呆了十天,我就犯疑了。对于任何人来说,哪怕是个很优秀的艺术家来说,这都太好客了。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吗?”他感到关心,也同样感到好奇。
  “不是的,那是他为什么来这里。是一月份在伦敦开始的,当时我和塞维尔去看他的作品。实际上,就是在同一天。从那之后,我们就分分合合了好几次。说实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的差异非常大,而且他比我年轻九岁,很让人尴尬的。而且……我能说的是……他是个画家……你知道画家是怎么回事的。”他们两人都知道。她说这话的时候,他笑了起来。
  “毕加索也是如此。”伯纳德笑着对她说。“人们都忍受他了。利安姆是个不错的孩子。”他喜欢他,而且尊重他的作品,尽管他更喜欢传统些的画家。
  “问题就在这儿,”萨莎老实地说,能找到人说一说这事,她感到放松。伯纳德是位理智的人,也是她的朋友。“相对他的年龄而言,他显得年轻了。他有时是个孩子,有时是个男人。”她不乏哲理性地说。但是,他们俩都知道,像她这样生活复杂的人,需要的是男人,而不是男孩做伴侣。
  “有时候,我们大家都是孩子。我夫人还把我当十二岁的孩子对待呢,而我都五十九了。实际上,说老实话,我喜欢这样。这让我感觉舒服、安全,而且有爱的感觉。”他老实地说道,萨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我想利安姆也是这样感觉的。他母亲在他七岁时就过世了。我喜欢照顾自己生命中的男人,实际上任何人我都愿意,但我不想一直做他的母亲,而又可能不得不如此。我也不想看起来像他母亲,有时候我也担心自己就是这样。”
  “不,你没有,九岁并没有多大的差别,萨莎。”他不反对他们俩的结合,而且这也不是他管的事情。他只是关心她,想让她幸福。他知道自从亚瑟去世后她有多么孤单,他为她心疼。他们当中没人可以帮助她。或许利安姆可以。
  “这是实话。但是和利安姆在一起就觉得差距大得很。他和二三十岁的艺术家一起出去,我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觉得自己有一百岁了。”
  “这是个问题,”伯纳德承认说,接着叹了口气。“你无需做什么重大决定。至少我希望不要。”他不想她冲动起来跑掉去嫁给他,不过他知道萨莎不会那样做。尽管和利安姆的事对她来说肯定是不同寻常的,并且暴露出她之前从未让人猜疑到的一面,她还是个聪明、理智、非常审慎的女性。
  “别担心,我不会鲁莽从事的。我没打算采取任何行动,只是想关系能维持多久,就享受多久在一起的时间。”她依然认为他们的关系不会长久,对未来也没抱太大希望。伯纳德听她这么说松了一口气。他认为和利安姆有段韵事无可挑剔。相守一生就要另当别论了。
  “孩子们知道吗?”
  “不,他们不知道。塔蒂安娜可能会杀了我的,我也不能肯定塞维尔会怎么感觉。我不着急告诉他们,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告诉他们的。谁知道会走到哪一步。我们在一起的时间飘忽不定。二月到四月那段时间我们中止了会面。只是在这次旅行之前,我们才又在一起,很美好。看看下面会怎么样吧。”在这件事上,她显得非常大度,没有负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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