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画廊忣殇

作者:[美国]丹妮尔·斯蒂尔 著 吕洪灵 译




  她到家的时候,亚瑟正在公寓里等着她,一看见她就笑了起来。他还穿着上班穿的白衬衫,袖子卷了上去。他的西装随意地搭在一把椅背上。他已经把去南安普敦寓所度周末的东西收拾进包里了。她打算拌点色拉,再在盘子里放点冷鸡肉。他们喜欢在交通高峰过后出发,夏秋两季周末的高峰时期不啻于谋杀时间。
  “今天怎么样?”他问道,在她头顶上吻了一下。她把黑头发盘成了髻,她一向都是这样打理头发的。周末在汉普顿时,她把头发编成辫子垂在背后。她喜欢穿旧衣服、牛仔、旧毛衣,或者是褪色的T恤。不用像在画廊那样天天穿得一本正经,这对她来说是一种放松。亚瑟喜欢打高尔夫,在海边散步。年轻的时候他和自己的孩子一样渴望成为海员,他还喜欢和萨莎一起打网球。周末大部分时间,萨莎要么做做园艺活,要么蜷曲在一旁看书。她尽力不在周末工作,尽管有时候也随身带着一些文件。
  “对不起,我迟到了,”她吻过他后抱歉地说,就匆忙地跑到厨房里。经历了这么多年以来,他们依然彼此相爱,一起过着开心的日子。“我正要走的时候塞维尔打电话过来了。”
  “他怎么样?”
  “有点醉了,我想。他是和一个举止很差劲的家伙出去的。”
  “女人?”亚瑟饶有兴趣地问道。
  “不是。是个画家。他在酒吧里把裤子脱了。”
  “塞维尔把裤子脱了?”亚瑟显得非常诧异,萨莎则拌着色拉。
  “不是的,他朋友这样干的。又是一个疯狂的画家。”她摇了摇头,把鸡放进大浅盘里。
  她在准备晚餐的时候,亚瑟站在边上和她聊天。她把晚餐摆放到餐桌上,为漂亮的盘子配上亚麻餐具垫和餐巾。她喜欢为他做这些事,而他总是注意到这点,并为此赞美她。
  “你带回家的公文包塞得满满的,萨莎,”他眼睛瞅着公文包说,又吃了一口色拉,看上去惬意而幸福。他喜欢在海边度周末。这对于他们俩来说是神圣的事情。他们从来不允许任何事情打扰他们的周末,除非有人生重病,或者有什么不可避免的事件。否则,每周五,无论下雨阴天、无论冬夏,他们在七点前都会在前往南安普敦的路上。
  “星期天我要去巴黎了,”她在吃色拉的时候提醒他说,并给了他一片看房人留给他们的鸡肉。
  “我都忘了。去多久啊?”
  “四天。也可能五天。周末前回家。”
  他们的谈话如同白头到老的夫妻之间典型的絮叨,而且都习以为常了。没有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好。他告诉她某个即将退休的人做了一宗没有按照计划操作的小交易。她和他谈起新近签约了一名新画家,是个巴西来的很有才华的年轻人。她还提到塞维尔说下周会尽量到巴黎来看她。他这样做很好,可以自己安排计划,不像塔蒂安娜要受顶头上司摄影师的控制。她的老板工作时间很长,而她却喜欢和朋友一起打发工作以外的时间。不过还是老话,她比哥哥要小两岁,还得靠努力奋斗来获得独立。
  “这周的女孩是谁?”亚瑟饶有兴趣地问道。他和萨莎一样了解自己的儿子。萨莎笑意盈盈地看着亚瑟,她注意到,而且是经常注意到,他依然那样的英俊。高大、清瘦、健康、五官轮廓鲜明,下颚健壮有力。他一走进她的生活她就爱上了他。实际上,现在的爱意更甚于以往。她知道自己有多么幸运。她在纽约的很多朋友都离婚了,有一两个还成了寡妇,好像都再也找不着男人了。她们总是告诉她她是多么的幸运。她自己知道这点。从他们相遇的那天起亚瑟就是她生活中的挚爱。
  “上次我问的时候,是个在绘画班上遇见的某位画家的模特。”萨莎咧嘴笑笑。塞维尔身边一直围满了轮拨儿拜倒在他脚下崇拜他的女孩子,这在朋友圈中和家里是众所周知的。他英俊潇洒,而且最重要的是人好,女人总是难以阻挡他的魅力。他也是同样地无法抗拒女人的魅力。“我甚至都不问她们的名字了,”萨莎说着收拾起桌子来,她丈夫含笑欣赏地注视着她。她把盘子放进洗碗机里。最近他们过着少量储备的日子,以前,孩子们在家的时候,他们每晚都要好好吃一顿的。现在他和萨莎只是在厨房里吃点简易的便餐,这更省事些。
  “我有好久没问塞维尔他女朋友的名字了。”亚瑟笑呵呵地回应说。“每次我喊她们某个的名字之后,总是会出现五个。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他去换上了卡其裤和舒适的毛衣,萨莎也换上了衣服。
  二十分钟后他们准备就绪,开着萨莎的客货两用车离开了家。孩子们离家后她还留着这部车,因为可以用它来拉年轻画家的作品。她在后备箱放了点杂货和各人的小提箱。海滩服放在了南安普敦的房子里,所以他们用不着带很多东西走。她把去巴黎的包,还有他提到过的那只鼓鼓囊囊的公文包也带上了。她打算周日早上去南安普敦的机场,在将近拂晓时离开,这样就可以在晚上适当的时间到达巴黎。迫不得已之时,她会乘坐红眼航班,不过这次没什么紧迫的事情,乘坐白天的航班更加合乎情理,只是不能和亚瑟共度周日让她很遗憾。
  到达南安普敦时已经十点了,萨莎发觉自己累了,不由得有些惊讶。和往常一样,这次是亚瑟开的车,她在途中打盹,然后高高兴兴地和他在午夜前爬上自己的床。在睡觉前,他们坐在平台上眺望月色笼罩的大海。天气暖和而温馨,夜空如水晶般清澈。上了床后,他们脑袋一碰到枕头就沉沉睡去了。
  与往常在海滩的日子一样,他们在清晨醒来后缠绵了一番。之后,躺在床上相拥在一起。这么多年来,他们的爱从未有过无聊的感觉,即使有什么,他们彼此之间的相互熟悉与深情也让之化解了。他随她进了浴室,她坐浴,他淋浴。她喜爱南安普敦慵懒的清晨。之后,他们一起来到厨房,由她做了早餐。他们后来沿着海边漫步了很久。天气真好,阳光明媚,有些热,几乎没有一丝风。现在是十月的第一周,秋季很快就会带来凉意,不过此刻还没有。似乎依然是夏季。
  周六,亚瑟带萨莎出去到一家他们都很喜欢的意大利小餐馆吃晚餐。回来后,他们坐在平台上,边品葡萄酒边聊天。生活似乎十分惬意安宁。晚上他们早早就上了床,因为萨莎第二天还得起早赶往机场乘飞往巴黎的航班。她不愿意离开他,但这是他们生活中常有的事。离开四五天并不算什么。那天晚上她在床上偎依着他,胳膊搂着他,睡着的时候还紧紧地靠着他。她得在四点前起床,七点前到机场赶九点钟的飞机。巴黎时间晚上九点,她将抵达巴黎,十一点前到家,然后在次日展开工作之前好好地睡一觉。
  闹钟在四点响了起来,她听见铃声就赶紧把闹钟关上,搂着亚瑟过了好一会儿,才遗憾地起了床,摸黑踮着脚尖走到浴室里,穿上蓝牛仔裤和黑色毛衣,脚上穿了一双曾经很时髦的爱玛仕路夫鞋。不过,她在长途飞行时不穿时髦的衣服已经有很长时间了。舒适似乎更重要。在飞机上她通常只是睡觉。在离开家之前,她站了好一会儿,望着亚瑟,然后弯腰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不想把他弄醒。他还是动了动,他总是这样,睡觉时还在笑。不一会儿,他透过半睁半闭的眼睛打量着她,绽开了笑容,伸出一只手把她拉近到身边。
  “我爱你,萨莎,”他睡意无限地嘟囔着说。“早点回家。我会想你的。”他总是说这样的话,她为此也更加爱他。在他说完后,她亲亲他的脸颊,然后就像对孩子们那样把他的被子掖好。
  “我也爱你,”她低声说。“睡觉吧。到巴黎后给你打电话。”她一向这样。她知道可以赶在他开车回城里之前给他打个电话,真希望可以和他呆在一起。
  等到他退休情况就会好了,到时候就可以和他四处旅行。她越发地喜欢上这个念头,轻轻地带上身后的卧室门,她走出了房子。前一天晚上她打电话预约了出租车。司机正等在外面,还没有照要求按响门铃。她把航班和机场告诉了他,然后就一路看着窗外,暗自微笑着。她十分清楚自己的幸福。她是个幸运的女人,有着幸福的生活,有着她爱的也爱着她的丈夫,两个棒极了的孩子,还有两处给了她无限乐趣和一生美好日子的画廊。她别无所求了,也不能有所求了。萨莎·德·苏文利·博德曼知道自己拥有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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