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画廊忣殇

作者:[美国]丹妮尔·斯蒂尔 著 吕洪灵 译




  “没有。”她起初想编造,随即又决定实话实说。“结束了。”她的目光令人生畏。
  “噢。”他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他看得出她有多么不开心,就像在几个月前和利安姆在一起时有多开心一样。“那我们还操办他在纽约的画展吗?”伯纳德问道。
  “当然了。我们是他的交易商,”她以专业的口吻说道,然后默默地走回办公室关上了门。有关利安姆的话题也随着门关上了。
  尤金妮亚也注意到了萨莎的安静。九月份萨莎去纽约操持展览时,玛尔西很为她担心。萨莎把和利安姆分手的事告诉了她,并竭力没让自己哭出来。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从七月份以来,她就觉得自己在带刺的铁丝网上匍匐。此时随着日光浴颜色的消退,她看起来筋疲力尽。玛尔西认为她看上去十分糟糕,她自己也是这么感觉的。一切都让她想起他,没有了他一切都显得空洞。她在巴黎的床太大了。在纽约的床则是一种痛苦。看门人问起过他怎么样了。尽管他们俩以前小心翼翼地不让外人知道,但现在人人都在问起他。每个人都喜欢他。糟糕的是,她也是的。只有塔蒂安娜不喜欢他。她甚至从来不承认说自己知道他从母亲的生活中消失了。好在塞维尔经常给萨莎打电话,她一直都非常喜欢和自己的儿子谈话。
  塞维尔见过利安姆几次,但他没有对母亲提起过。他根本不再提他了。每次撞见利安姆,他都和不同的女人在一起。他似乎是要弥补失去的时光,而且说了不少有关离婚的话。关于萨莎他只字不提,塞维尔由此猜想他依然还爱着她。不提起她让人觉得太奇怪了。
  十月份,塞维尔到巴黎和她共度了一个周末。那天天气晴朗,他们在两个人都很喜欢的伏尔泰饭店吃晚餐。她刚从阿姆斯特丹与两位新艺术家签约归来,看起来好多了。虽然没有对塞维尔说起,但是她已经着手准备到纽约操办利安姆的画展了。还有六周。她知道六周可以让自己有足够的勇气面对他,无论自己怎样感觉,到时也不会再显露出来的。她决定在这件事上要表现得敬业。她毕竟是他的交易商。塞维尔见过他最近的创作,声称作品非常好。伯纳德也飞到伦敦观摩过他新创作的作品,他很满意,并认为萨莎也会感到满意的。
  画展在十二月一日举办。考虑到感恩节过后从星期一开始要在纽约画廊工作,萨莎和孩子们商定到时在纽约相聚。她打算利用周末来操办画展。巴黎的感恩节从来都没有什么意思。到纽约庆祝感恩节大家都会更快乐的。
  塞维尔在前往纽约之前见到了利安姆。他路过他的画室,见里面有位年轻女士在。塞维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新女朋友。她约摸有二十五岁,塞维尔只能祈祷他不会把她带到纽约去。那样会杀了他妈妈的,他希望利安姆有良心不会这样对待她。虽然他们俩现在都有权利以适合自己的手段追求自己的生活,但塞维尔知道如果妈妈看见利安姆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会有多痛苦。她现在什么人也不见。塞维尔请她在伏尔泰饭店用晚餐时,她眼里噙满了泪水,只是摇摇头。于是他就没有再提。他有种可怕的感觉,她放弃了。她只有四十九岁,在塞维尔看来放弃无异于难以置信的浪费,但是她似乎除了工作就是退缩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有画廊的事务似乎可以让她转移注意力,他为之而感到庆幸。
  “纽约见!”塞维尔离开时利安姆快乐地喊道。他为自己的画展激动不已,但一次也没有提起萨莎。
  萨莎和孩子们在寓所里度过了感恩节。庆祝之后,她与塞维尔去影院看电影,塔蒂安娜和朋友出去玩了。这是他们第三个没有亚瑟的感恩节,也是目前为止痛苦最轻的一个感恩节。在周末剩下的时间里,萨莎忙着安排起利安姆的画展。
  打开包装箱从里面拿出来的作品棒极了。萨莎后退几步审视着作品,为他感到骄傲。他为画展做了相当出色的准备工作。所有的作品都完好无缺地抵达画廊,萨莎把它们环绕画廊靠墙放着,以方便决定每幅画该挂的位置。星期天晚上她工作到很晚,拿不准该把两幅优秀的画作当中的哪一幅挂在前面好让人们一进画廊就看得见它。她甚至没有听见他走进来。画廊的门没有上锁。塞维尔在这里呆过一会儿,萨莎忘记在他走后把门关上了。她一门心思在考虑该如何摆放利安姆的作品。在凝视这两幅巨幅作品之时,她听见身后响起了熟悉的让她的心随之狂跳的声音。是利安姆,他刚下飞机,身上穿着黑色翻领毛衣和牛仔裤,头上戴着熟悉的棒球帽,脚上穿着摩托车靴,上身套着一件磨损的黑色皮夹克。金色的马尾长辫垂落在后背上。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像詹姆斯·迪恩。再也不属于她了。她告诫自己说,转身用带有欺骗性的冷静语气、直视着他的眼睛与他说话。她费了很大的劲才没有露出自己的心思。
  “你干得非常好,”她语气柔和地说,并暗自提醒自己,此刻她是他的交易商,除此而外什么也不是。他们四目相对、远距离地观望着对方。他没有走上前来亲吻她的脸颊,只是站在画廊的一头打量着她,她也打量着他。时间改变了一些东西。他显得严肃、难过而且疲惫,但还是一如既往的帅气。“你创作了大量难以置信的作品。”这些作品让人印象深刻。
  “我一直很忙,”他平静地说。
  “我猜你也是,”她说,随即就懊恼自己做了这样的评论。如今他在业余时间做什么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再度开口和他说话时,她显得有些慌乱了。“你喜欢把哪一幅放在最前面?我在这儿站了一个小时了,还没拿定主意。”
  “那一幅,”他毫不犹豫地指着其中更大更明亮的一幅说。“你不这么看吗?”他依然看重她对自己作品的评价。她的眼力一贯准确,让他对于她的工作以及出色的表现敬佩有加。
  “是的。你说的对。我像个傻子似的一直愣愣地站在这里。你是对的。”她把油画搬起来移到悬挂的地方,他走上前来帮助她。作品太大了,她一个人搬不了,但她并不在意。她常常工作到深夜,一个人把油画挂起来,和油画、梯子、卷尺、水准仪、钉子、锤子作战。看着她把钉子钉进墙里,从他手上一把接过作品,他笑了起来。她还是那么固执而坚决。什么也没变。当她下来欣赏自己的成就时,他还在笑。“哇!看上去完美无缺了!”
  他点点头,以艺术家挑剔的眼光审视着,却也感到满意。“是的,的确如此。”他环顾四周,很满意她对画展的布置。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满意的。萨莎站在一旁望着他,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自己有四个多月没有见过他了。从他身边走过把工具收拾好时她竭力不让自己想起这些。与他同在一间屋里的感觉已经令人难熬了。她身上还能感到一贯的电击般的感受,但是此刻她必须为了两个人的缘故不去理会它。他仿佛对她毫无感觉,这虽然令人沮丧,但她告诉过自己这样也许更好。这也是惟一可行的状态。
  在他参观完自己的作品,了解了布置情况之后,她关上了灯。两人走出画廊时,惊讶地发现外面下起了雪。她在画廊里为他的画展忙了一整天。
  “你住在哪里?”她上好警铃锁好门后随口问道。他跟着她走出来,注意到她显得十分疲惫而且瘦削。望着他,想到和他一道出去的女人的年龄,她觉得自己像个百岁老人。他觉得她美丽动人但十分憔悴,希望她没有生病。
  “我住在崔比卡朋友那里。”他故意含糊地说,不想和她过于私密。“下周在展览过后我去佛蒙特看望孩子。贝思将在新年前夜结婚。”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讲这些,但是再次见到她真好。虽然好却不自然,两个人都有这样的感觉。真是很奇怪的现象,像他们一样曾经相爱的人,现在连朋友都做不成。只是一名艺术家与一名交易商而已。在这次画展之后,她不知道自己何时还能再见到他。
  “孩子们怎么样?”在等出租车之时她问道。雪花附着在地面上,已经积到几英寸高了, 根本没有出租车开过来。终于来了一辆。
  “孩子们不错,”他回答说,打算让她上车。他们俩的方向相反,不能让另外一个人顺路搭乘。任凭怎样,萨莎也不想和他同乘一辆车。与他靠那么近会太难熬的。不过接着她就意识到可能得再等一个小时才能等到另一辆出租车。等这辆车就花了他们俩将近二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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