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画廊忣殇

作者:[美国]丹妮尔·斯蒂尔 著 吕洪灵 译




  在他离开的日子里,她购置了一棵圣诞树,为他把这棵树装饰了一番,并在树底下放了几样送给他的东西:一件搞笑的衬衫,一顶新的棒球帽,一本原先是她父亲的艺术书,还有一块卡特尔手表。她焦急地等待着,他晚上六点钟才到达。还算顺利,至少还看得清道路。
  萨莎一看见他就落下了眼泪。他看起来十分地疲乏而苦恼,在她过来拥抱的时候,一下子就在她的怀里哭了出来。他觉得在过去的两个星期里自己一直在下沉。一生中从未有过这么令人害怕的感情经历。在她眼里他再也不像个孩子了,而是在一夜之间变成大人,比自己的实际年龄还要沧桑。仿佛在过去的几周里老了十岁。仅仅看见他,看见他眼里的紧张与难过,萨莎就感到痛苦。他竭力向她描绘发生的事情。只是聆听就让她的胃翻江倒海了。太可怕了。不过,现在夏洛特至少有所好转了,将来还有希望。
  “贝思怎么熬过来的?”萨莎甚至关心起了她。
  “她真令人吃惊。一刻也没离开过医院。乔治和朋友呆在一起。汤姆和我们轮班。”一家人又团结在一起了,甚至包括贝基在内,利安姆并没有多提她。她依然让他感觉难堪,也许永远都是这样的感觉了。萨莎并不因为她担心,那不过是愚蠢的一夜情,已经让他付出巨大的代价了。萨莎很高兴他能够在医院里陪夏洛特。这样的事是孩子永生不会忘记的,他也不会忘记的,萨莎也不会。
  她为他做了一顿美味的圣诞晚宴,替他放好洗澡水,然后又安顿他上床。他躺在床上握着她的手安静地注视着她许久。太累了,他没有多说什么。他从未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在午夜时分,两人互换了礼物。她把送给他的礼物替他拿到床上来,他爬起身跑到客房去拿给她的礼物。当看见他买的钻石手链并替她戴到手腕上时,她都愣得说不出话来了。
  “真美。你要把我宠坏了。”她吻了他一下,感激上苍能和他在一起。他对她的礼物件件爱不释手,尤其是那块手表以及她父亲的那本书。
  她上了床,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没有意思要与她缠绵,她也不想。在他经历了这一切后,她觉得那样会败兴的。他显得极其疲惫。性现在是他也是她最无足轻重的事了。他们只想在一起,握着手静静地躺着。
  将近凌晨一点钟的时候,他转过来看着她。他疲劳过度都没有去做午夜弥撒,她也根本没有提起这事。她相信上帝会理解的。
  “你看上去这么累。干吗不睡觉呢?”她像哄孩子那样把他揽在怀里。他现在非常需要这样,以后还会需要更多的。清晨他又要回到前线了。开了将近七个小时的车才来到这里,今晚是他惟一可以稍事放松的夜晚。
  “我不想睡。今天晚上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记住这里的分分秒秒。”他需要撑很长时间才做得到。
  “我就在这里。你需要睡觉,不然明天太累开不了车啦。”他想在夜幕降临前或者更早赶到佛蒙特和孩子们过圣诞。早上七点就要动身。他们只剩下了六个小时。“事情平静下来一点后,我开车去看你。”现在让他们接受她还嫌太早,但利安姆似乎不知道自己还会呆多久。萨莎耐心地等待着。
  “我得和你谈谈,萨莎,”他倚在一只胳膊上说。
  “谈什么?”有一瞬间,她有些诧异地怀疑他是不是打算求婚,但时机好像不对头。大家的情绪近来都很紧张。她冲他笑笑,躺在枕头上看着他,很高兴他在自己的身边,他也是的。然而,尽管此时远离了医院的恐怖,他看起来还是很悲伤。经历了太多的恐惧、目睹了太多的痛苦,再要走出阴影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有可能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不仅对夏洛特来说如此,对他们大家来说都是如此。全家人都由于她的事故而在精神上受到了创伤。
  “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头,”他说,闭上了眼睛。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萨莎直勾勾地看着他。他的话似乎很重要,她留心听着。“夏洛特将需要数不清的关心、照顾、康复训练和各种各样的治疗。在医院里呆上几个月之后,因为她年纪还小,我们可以在家里帮她做一些康复训练,不然的话她就呆在康复中心。在伯灵顿有一家。”她知道他为什么担心了。一点也没有起疑心。她愿意尽一切可能来帮助他,而且早就想对他说了,只是由于不愿强加于人或者追根问底才没先说。
  “答案是可以,”她简单地说,俯过身亲了亲他,利安姆好像吃了一惊。
  “可以干吗?”她让他一时不知说什么了。很难把要说的话说出口。
  “可以,如果你需要预付款的话。这样的事故肯定要花一大笔钱的。我会全力帮助你的。画廊会的,我也会的。”眼泪涌上了他的眼眶。
  “我爱你。你不需要这么做。”
  “我想。”就这么简单。
  “我们没问题的。我们的保险非常完善。感谢上帝,贝思一直对保险很狂热。上帝知道,我没感过兴趣。我总觉得支付保险费是做冤大头的事。感谢上帝我们付了保费。我们现在需要它。我想贝思的父母会解决剩下的问题的,他们这么多年攒了不少钱。贝思的未婚夫也想帮忙。我并不认为他是应该的,但他觉得应该对发生的事情负责。我们以后再认定这方面的事。到现在我们还没有见到一张账单。还是要谢谢你提出帮助。”
  “好的,那是什么问题?”萨莎笑着问他,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没有问题,萨莎。我想告诉你点事,不是向你要什么。这也是我到这里来的原因。把事情告诉你。”他泪水盈眶。
  “告诉我什么?”
  他把眼睛闭上了一会儿,然后睁开双目把话说了出来。说话之时他觉得自己像拿着斧头的谋杀犯。但他别无选择。“我要回到贝思身边了。”萨莎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好像没有明白似的。
  “我要回到贝思身边了。”他重复了刚才的话,她好像挨了枪子一样,一下子在床上坐了起来。
  “是说明天到佛蒙特,对吗?”她喘不上气来,想捞住救命的稻草。他摇摇头。
  “是说回到我们的婚姻。她一个人做不来。不夸张地说,夏洛特要站起来可能得花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也许她根本无法完全地站起来。我们现在还不清楚。”他也坐了起来。“我从未为贝思做过什么,现在我必须付出了。她想让我回去,上帝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想她是疯了。我当了她二十年邋遢的老公。忙于画疯子那一套,忙于作画,而没有真正帮过她。但是现在我必须帮她。我不能留她一个人面对这些,萨莎。我就是不能。事情一发生,她就中止了婚约。她说再也不会原谅他的。她让我回去。”他坐在那里看着萨莎,眼泪哗哗地沿着面颊流下来。他爱她。但他也爱自己的妻子。而且,她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他。他身上那种使他成为自己、使萨莎爱上他的正派气质现在却让他离开她了。
  “这不是回归婚姻的原因。必须的话就在那里呆上半年、一年,如果需要的话。但是你不能因为照顾一个生病的孩子就回到原来的婚姻。她好转的话又怎么办?你上半生已经结过婚和贝思在一起了。”
  “我没有离开她,萨莎,”他提醒她说。“是她离开我的,我活该这样。本来我永远都不会主动离开她或孩子的。”
  “哦,上帝啊。我不能相信。”他们俩才刚刚重归于好,而且他还在她的床上躺着。但他整晚都没有把手放在她身上。他只是来跟她最后一次在一起,当面告诉她他要离开她,永远地离开她了。“我觉得你现在做这样的决定脑子不够清醒。你们俩都不清醒。”她在为自己的生活争取。然而,看着他的脸,她明白自己输掉了。这一次不会赢的。结束了。他们之间真的不可能了,然而是由于完全不同的原因造成的。她没有武器可以为他奋战。贝思那边有二十年的婚姻,有三个孩子,其中一个还病得很重。萨莎没有丁点的机会。“你就不能等到自己更清醒一点睡过觉之后再做这样的决定吗?”
  “没有决定要做,萨莎。我不能留下贝思一个人应对这些,不能离开我的孩子。”他成长了,变得有责任感,现在再也不需要她了。而她甚至不能与之争辩。因为她知道他的做法对于大家来说是正确的,除了对于她。她觉得他在用球破碎机砸她,真的砸到她了。利安姆把她搂在怀里,她哭得痛不欲生,他也是一样。“对不起,萨莎。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想让我们成为可能……但我必须回去。我发誓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件事我会娶你的。我想娶你。但现在我做不到。”这对于他们俩都是一场悲剧。但他也爱贝思,萨莎心知肚明。从他的眼睛里就可以看得出来。荒唐至极但也是千真万确的事,他爱着她们两个人。而且他欠贝思的更多。萨莎必然会输的。她是他觉得必须为孩子付出的牺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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