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画廊忣殇
作者:[美国]丹妮尔·斯蒂尔 著 吕洪灵 译
“我会撤出画廊的,如果你想我这么做的话。我不想替你把事情搞得更难受了。”
“没有必要这么做。这对你不公平。你可以和卡伦与伯纳德打交道。”她知道这以后自己不能再见他,甚至也不能和他说话了。如若不然,会杀了她的。她一生中,或者说至少自从亚瑟去世后,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痛楚。
六点钟了,他们还躺在彼此的怀里。六点半,他起了床。两人都像霜打了一样。最糟的就是她知道他做得没错。这项决定中不包含画疯子的因素。这是一个善良高贵的人做出的决定,他知道自己欠妻子和孩子什么,也愿意履行自己的职责。无论好也罢坏也罢。这样的决定只使她对他的爱意更深。
“如果不行怎么办?”萨莎在他穿上衣服的时候问。“如果夏洛特好转了,你们两个人忍受不了对方会怎样?会怎么办?”
“不知道,”他看着她老老实实地说。两人都像受到了重创。
“肯定是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你才和贝基睡觉的。男人只有在对妻子不满的时候才会做出那种事来。”
“也许不是的。我想我们是厌倦了彼此。贝思过够了穷日子。我有时候也让孩子烦得不行。需要承担起自己还没打算或者说还没准备好承担的责任。见鬼,我娶她的时候只有十九岁。”
“而你正要回到那种生活当中去,”萨莎清醒地说。“在行动之前再考虑考虑吧。不回到贝思身边也可以长久地照顾夏洛特。”
“萨莎,定下了,”他说。像是为她敲响了丧钟。“我必须走。她需要我,要我这么做。她不能一个人应对。她没有那么坚强。”萨莎点点头。没有争论的余地了。她使尽解数还是失去他了。她不忍心再劝他相信她认为错了的事情。他知道自己必须回到贝思身边,但这只是因为他想回去,而不是因为她要他回去。他自己应该想到的。现在萨莎替他想到了。无论再怎么荒诞不羁,他都是一个正派的好人。
她提出为他准备早餐,他只是摇摇头,吃不下。他们没有睡觉。他觉得自己离开她就像放弃了生命。他原来是多么处心积虑地想和她在一起生活,但命运之手将之捋去,这并非他们当中谁的过错。上帝之手。命运。他们所有的梦想都必然遭到粉碎而被迫放弃。现在轮到贝思了,还有夏洛特和他的儿子们。他属于他们。二十二年前他曾向贝思发过誓言,如今他必须履行誓言了。他觉得自己别无选择。萨莎是他的梦想。贝思是他的生活。
他把她送的礼物放在带来的背包里,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链,然后把手举起来背对着他。“我永远不会拿下来的。我永远爱你,利安姆。”
“不要这样,”他说,与她做了最后一次亲吻,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落在她的脸颊上。“忘记我。忘记我们。把它搁在心里,我也这么做。你永远都在我这里。”他指指自己的心,萨莎点点头。
她紧紧靠在他身上仿佛他一离开自己就会死去一样,她觉得自己会死掉的。她永远没有机会与亚瑟这样道别。与利安姆的这个夜晚,他们彼此做了告别。他要离开她了,带着过去一年来对她的爱,而且比任何时候都要更爱她。
她呜咽着陪他走到电梯,他按下了摁钮。她赤着脚,身上还穿着睡衣,长长的乌发像孩子似的耷拉着。电梯来了,他看看她,在与她四目交织时走进了电梯,电梯门随即关上了,他走了。回到寓所里,她意识到已经是圣诞节的清晨了。
第二十一章
圣诞节对于她来说是一场模糊的记忆,一场难以置信的噩梦。塞维尔和塔蒂安娜打电话来祝她节日快乐并询问起她的情况,她让他们放心说自己很好。不过,塞维尔察觉到她的声音有些怪,当晚又打来电话问候她。他问利安姆在不在,她说他来过刚刚回佛蒙特去了。尚在痛苦中煎熬的她还无法对别人言说发生的事。事情太令人揪心了,她一整天就坐在椅子里,几乎动也没动。只是坐在那里,两眼发呆。她受到了刺激。
圣诞节第二天,萨莎和平常一样在十点钟到了画廊,玛尔西走进来看见她坐在办公桌后面,头发径直垂在身后,脸上也没有化妆,像石灰一样惨白。她正整理着桌上的文件,坐相看起来很僵直。她好像受到了刺激,当玛尔西打量她看见了她的眼睛时,她肯定夏洛特死了。实际上是萨莎死了。
“哦,上帝啊,是不是她……”玛尔西用手掩住了嘴。她看得出发生了可怕的事情。萨莎像个幽灵似的,摇摇头移开了目光。她已经伤心欲绝地哭泣了三个小时。她知道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了。在他离开之前,他们俩说好不再给对方打电话。这样做对两人来说都非常残酷。若非为了支持他的行动,她一生中从未做过这么艰难的事情。出于爱他才这样做的。她一向知道自己爱他,但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爱他。“萨莎,你还好吗?”看着她的样子,玛尔西害怕了。
萨莎没有直视玛尔西的眼睛,说话的时候声音听起来很呆板。“我很好。”她把刚签过字的文件递给她。她开始自己下半生的生活了。展现在她面前的仿佛是一大片空虚与失落的荒原。她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部分、每一个组织、每一磅肌肉都已经死了。
玛尔西没有再说话就退出了办公室,她对卡伦提起了这事,卡伦到萨莎的办公室好像没事一样看了看,很快就回到玛尔西这边来了。
“肯定出事了。你问过她吗?”
“她不说。”
她们俩都认为她看上去很糟糕,甚至比亚瑟去世的时候还要糟得多。但现在是两年以后她所承受的第二次重大的失落,造成了双倍的影响。两次巨大的失落合二为一,给她带回了亚瑟去世后她所经历过的一切感受,再加上现在失去了利安姆。这一次是永久地失去他了。她知道这一次是没有转机的。他再也不会回来。对她的生命来说,他如同死去了。
两位女士都没能解开疑团,萨莎一整天都没有和她们说话。她不吃不喝,也不动,只是坐在那里翻桌子上的文件。她想到自杀,但又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对待塞维尔和塔蒂安娜。她注定要活下去,这比注定要死去还让她难受。上天宣判她永世不能够再拥有他。
在开车去佛蒙特的路上,他也是这样的感受。但他没有给她打电话。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给她打电话了。他不得不把她和自己交付给命运之手。从现在起他能做的就是要明白自己再也见不着一个女人,一个他曾经全身心地爱着的女人。
下午,萨莎对玛尔西说要在第二天早上前往巴黎,请她订机票。玛尔西答应了下来,接着又停下来问萨莎话。
“你确定自己没什么吗?”萨莎点点头,玛尔西琢磨着是不是利安姆出了什么事。也许他们发生了争执又分手了。“利安姆在哪儿?”她只问了这么一句。萨莎说他在佛蒙特,情况不错。她知道自己要在几个月或者几年之后把事情告诉别人才能受得了。他在她身上留下的创口已经被痛苦湮没了。玛尔西在离开后预订好了机票。接着她做了以前、甚至在亚瑟去世之时也从未做过的事情。她拨通了塞维尔的电话,告诉他自己很为萨莎担心。塞维尔说在圣诞节通电话时她也是怪怪的。“她看上去很糟,”玛尔西肯定地说,不愿意让他担心,但又不知道该告诉谁。塔蒂安娜不在,玛尔西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
“可能我会在周末飞到巴黎来看她,”他说,考虑起来。对于这个计划他并不热衷,因为到时候是新年除夕,但他为她担忧。出了什么事了,而不管什么事,她对任何人都缄口不言。
塞维尔当晚往家里给她打电话,她没有接。她躺在黑暗当中,在床上想着利安姆,想他在做什么,夏洛特怎么样了,他又对贝思说了什么。她甚至还不知道贝思是否知道自己的存在。一夜之间她就成了被遗忘的女人。她觉得自己无影无形、不可捉摸、不惹人爱,完全地与外界隔离了。在离开画廊的时候她几乎没有和玛尔西、卡伦好好说再见。只是老套地道了声晚安,就移步走到了大街上。她步行向家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发觉下雨了。回到家时,浑身都湿透了。这再也不算什么了。一切都没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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