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折腾

作者:戴定南



外翱翔去了。他是十二年前既有名又有影响的强奸犯,他已经改了四次嫁的母亲,现在的境遇与名声也并不好。这不,她这次嫁的,也只是一个辞了职、在潇江上搞运输的小暴发户了。这位辞职下海的小暴发户,一是喜欢酒,二是喜欢沿着潇江一路喝酒一路打野食。他倒是很乐意杰到船上去帮他的忙,他不仅不在乎杰的历史,还对杰十分好奇与亲热。但杰不情愿,他已经不需要再像小时候那样,对他所谓的继父既仇恨又谄媚了。他在心里还真看不起这位继父。他想。他深谙改嫁之道的母亲。这回真是看走眼了。母亲呢,曾经很迷人的腰身和很糯人的苏州话,如今也变粗了。但她还是给了他一个方向——陌生而遥远的H,建省没几年,是完全没有历史的。且他的好兄弟王家瑜还在H发了大财了。果然,杰在H是顺利的,不出两年。他的小厂便已经有了一点小名声了。他想起刚到H时我对他说过的话——“风水轮流转。英雄莫问出处”,便每天都在心里发狠——“我倒要看风水是如何转法。”他确信,他的那个小厂只是一个开始,他的运气还没有真正开始。十二年的监狱生活已使他更加坚忍,也更有耐性。一个有经历的人,在一个没有历史的地方,谁也不知道会弄出些什么事情来。因此。与其他搞修理的小老板不同。他一点都不想勤俭度日。更不想过一种小富即安的无聊生活。他以为节省下来的东西,包括金钱和时间,都没有意义。因为这些都是苦来的。他不相信苦中能够作乐,更不相信“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道理,他也从未见过有人因为吃苦而成为人上人的。他的不甘心和不服气时常灼烧着他。就像十几年前他的小屌曾让他时不时就想“舒服死了”一样。现在,他也得找一个办法。让他的不甘心变甘心了。
  夜色如一个醉人,迷迷蒙蒙地来了。H最撩人的面容是在霓虹灯下怒放的。欲望五颜六色。开始在每一条街上出没,并渗透到每一幢楼里。中国很少有H这样的城市——白天无聊、寂寞。晚上却辉煌、妖冶。中国人传统的生活习性。如曾国藩说的——“书疏鱼猪,早扫考宝”,在H是颠倒的。男人们白天无精打采,晚上却斗志昂扬。女人,或我们通常说的良家妇女,一般吃了晚饭便去逛街。逛完街便约在一起打麻将。她们总是在麻将声中等待自己的男人。而正当她们在寂寞不安的等待中时。另一种也叫女人的动物,却开始像一尾尾多彩的鱼一样游弋着,并将她们的美丽、才情和贪欲发挥得淋漓尽致。杰的伙伴们此时也开始出场。他们通常都会去一些歌厅、发廊和按摩店松筋骨。杰呢,独自一人,来到了一家会所。这在H,通常是所谓上流社会人士才出没的地方。他在酒吧的一角坐下来,向侍应生要了一小杯威士忌,带着他的“不甘心和不服气”。开始冷眼旁观周边的人。爵士乐、伦巴及一些雅致的节目之后,就到了跳贴面舞的时间。灯光被调成酒红色,音乐萎靡而空灵,人微醉的影子轻轻摇曳。杰注意到一个人像他一样孤身坐在角落里,只不过这人仿佛一直都很享受这微醺的气氛。他看上去也是没有熟人的,但他一直在让侍应生给歌手献花,唱一首献一束,结果歌手的歌大多都只为他而唱了,仿佛这舞会是为他一人举办的。他才是这舞会的主人。
  酒越喝越深,摇曳的影子越来越醉,疯狂的迪斯科开始了,影子们亢奋起来。那人到舞池里蹦了一小会儿,便百无聊赖地回到了座位上。
  “兄弟,这里太闹了,我看你也是一个人,我请你吃宵夜去。怎么样?”那人走过来,和杰打招呼,仿佛早就很熟悉似的。
  杰点了点头。俩人来到后院的别墅区。环境和气氛便完全变了。别墅不过十来幢,间距却很大。之间竟有潺潺的溪水流过。走过一片树林,就到了最幽静的一幢,是日式风格的。侍应生在门前跪下。拉开门,用日语将俩人迎进去,先在起居室喝茶。那人介绍自己姓程,是从北京来休息的。杰点了点头,环顾四周,竟发现外面的院子里种了篁竹。竹林中热气蒸腾,缥缥缈缈。宛若仙境。
  “这里还有温泉,吃完宵夜,再请你洗温泉吧。”程见杰好奇,便说。
  过了一会儿,侍应生过来,鞠了躬说:“先生,您的宵夜备好了。”便领俩人来到了一间单间。
  杰进了屋去,刹那间便惊呆了,只见一位少女,躺在一张古色古香的条案上,肌肤如雪,身上满是生鱼片,以及海螺、海胆、北极贝之类,如片片花瓣,撒落在诱人的裸体上。
  “这叫玉女宴,也叫裸宴。”程介绍道。
  杰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所谓宵夜,竟是这样的一席情色盛宴。
  程让他坐下,将少女私处的一片海胆夹在他的盘子里。
  “这是规矩。这第一片一定要请客人尝的。”
  “客人?”杰愕然,满脸狐疑,竟不敢下筷。
  “怎么?害怕了?不敢信我请你吃宵夜?还是怕我有什么目的?”
  “甭害怕,你还轮不到我有目的。我只是看你孤身一人,我也是孤身一人,想有个伴而已。”他一口北京腔。
  在H,说北京话总让人猜想会有某种来头。让人轻易不敢小视。
  “平常在北京,都骑自行车上班,还带一个饭盒,用酒精炉子在办公室热了,当做中饭吃。真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钱呢。就像鬼火一样,一到后半夜就蹿出来,一闪一闪,发着绿光。所以,我每个月都要出去走走,花花钱,心里舒坦了,也驱驱鬼火。”
  “兄弟,你说有钱好不好?你看,没钱。你心里会有一只小老鼠,时不时就钻出来咬你一下。有钱,你心里就会有一群小鬼。时不时就跳出来吓唬你一下。我以前喂小老鼠。现在要喂小鬼了。”
  那人边说。边在少女的乳房上夹了一片北极贝,递给杰,顺手又用筷子拨弄了一下少女的乳头。
  “太小,不够翘。”他淡淡地评论了一句。接着又说:
  “每次到H来,都孤身一人。孤身一人喝酒,孤身一人给小姐献花,孤身一人洗桑拿。这个城市,到处都是杯光盏影,要找一个人做伴。不容易。你是我见到的唯一一个孤身喝酒的人,咱俩也算有缘。”
  杰满脸通红,既很不自在,又很不舍地陪程喝着事先就冰好了的葡萄酒。他心里痒痒的,几次都想伸手去摸那位玉体横陈的少女的胸。他好奇地猜想,那颗心在海螺、海胆、北极贝和生鱼片下面,究竟是如何跳动的呢?但他忍住了。他低着头,像失聪似的。几乎听不清程在说什么。
  数小时后,他晕头晕脑,回到了家里。
  但他倒在床上,满脑子便都是少女那雪白的裸体,以及程奇异的欲望。他完全想不到有钱会是这样的。他觉得程就像从某个洞里爬出来的虫子,这虫子瘆人、不知何物、让人恶心,却有一种奇怪的腐蚀力量,让他浑身瘙痒,一阵冷似一阵。
  数月内。杰都未曾再去过那间会所。他拼命驱赶程的影子,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程的影子却总在夜里悄然而至。不久。H的经济便开始像一位高烧病患者了。他听说了太多发财的故事,说某某如何一夜便发了,一夜又赔了。H真成了一个赌场。丁零零的钱币声每天都从天而降。那真是天堂的奇妙乐音。全中国的公司和银行都开始往H投资。这些资金带着梦想、贪欲和形形色色的商业故事,落在了人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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