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折腾

作者:戴定南



才能;他出席各种会议,接受采访和发表演说;他的身影仿佛随时都在各种俱乐部出现。他恢复了中学时代的明星风采。他领袖群伦的迷人气质再一次令人欣喜地呈现出来。那个他在中学时代就不停转动的篮球。因他进了监狱而长久丢失,现在却又找回来了。但此篮球显然已不同于彼篮球。此篮球内含了一个历经沧桑的中年男人的金钱、地位与权势。是用加长凯迪拉克和各种俱乐部的会员卡精制而成的。此篮球掷地有声,投篮铿锵有力,运球潇洒流畅而有声势。你瞧,杰运球、投篮,皆势如破竹,完全像一匹镶了金边的黑马。驰骋在H的商场上了。人们猜测杰的来历,竟有人猜他是某位副总理的外甥。他装聋作哑,任由人们猜去。而他的装聋作哑。又使他的身份更加神秘。他心想,反正他本人从未说过他是副总理的外甥,嘴长在别人身上,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范见杰在场面上如此出神入化,便常常忍不住想笑,他在心里很得意自己在识人、用人方面的才干。杰呢,也在心里暗暗地得意:“看来。我装逼比谁都装得好了。”
  杰按照与范的分工,成天都陪各种要人打球、唱歌、洗桑拿、购物、旅游,也常常在要人们身心舒泰时。将秀才们的报告递上去。他出手阔绰,语言机敏风趣,见识又越来越多,就连要人们的夫人也常在背后夸他的。人们慢慢地。几乎忘了他背后还有范。这情形使他与范的关系微妙起来。他知道。他的不甘心和不服气,正如一枚定时炸弹。早晚都会发出他想要的爆炸声。
  范呢,却依然像往常一样用不紧不慢的龟步走路。用犀利的鹰眼看人。他似乎永远安于幕后。生活简朴得令人匪夷所思。他吃最简单的饭菜,穿一身中山装,剪板寸头。他唯一的爱好似乎只有做生意和搞女人。而他搞女人似乎也都是在为生意服务。他身边的女人永远只有两种。一种是助理。一定要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漂亮、风情、有灵性,他和他的助理们同居。另一种则是出纳,仅限于中等以下的学历与人才,老实、忠厚,他不和出纳们同居却让出纳们生儿子。他让集团公司辖下的七家公司的出纳全都怀了孕、生了子,也给每位出纳买了房子。让她们衣食无忧。安居乐业。红是他的大出纳,所以拥有凯迪拉克和别墅。范的理论朴实而深刻,他眼里永远都只有两种女人,花钱的和管钱的。花钱的助理貌美如花。聪明伶俐,留是留不住的;他明知留不住,也就不去留,所以他每半年就要换一个助理。这些助理们让他舒服极了,帮他弄文件、打理关系、撑门面、赚面子,临走时他都会给一笔不菲的分手费。不少助理离开他竟还去了他的合作伙伴那里——在这方面,他也很潇洒大方。助理们走了之后。不久便会以另一个人的助理身份和他吃饭。
  “范总,我敬你一杯,我得感谢你这半年来的栽培。”
  “还是在领导身边学的东西多。以后就好好跟着领导学吧。”
  范照例会客客气气地对助理说。范的一些生意就是靠了他的助理和他本人的潇洒大方才拿下来的。但再过半年,离开了他的助理照例也会离开领导,领了第二笔分手费便远走高飞了。
  江湖上人人称赞范的潇洒、大气和懂分寸。范谈他的生意经。便总结出“美女、美金、美物、美言”八字真言。在他看来,这八个字任何时候都无坚不摧,甚至还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妙用。
  管钱的出纳则完全不同,人材和学历一定要是中等以下,年龄以三十至三十五岁为宜,家境最好困难一点,未婚且最近一两年都没有过男朋友。
  “这样的女人可靠,因为你对她有知遇之恩哪。”
  “这样的女人,你再让她生个孩子,就算是上了双保险了。”
  他知道,仅知遇之恩还不够,还得生孩子。
  “有了孩子,那就真保险了;一个女人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去害孩子他爹吧。”
  “中等以下人材的女人还有一样——干净,所以你也敢让她生孩子。”
  说到花钱和管钱。范照例有他的生意经。
  他认为,钱无论怎么花,也不会没边,但钱管不好,就会没影。且花钱无论如何也总是个乐,花得再没谱也算找了个乐,所以花钱从根本上讲是没有风险的。钱再怎么花也不会没影。管钱则不然,管不好,就会给你弄出个灾难性的人生来。所以范的生意经,又加了一条:“管好你的钱袋子。”他在管钱这件事上是从不掉以轻心的。他之所以用中等以下人材的女人做出纳。便是因为他从不掉以轻心。他知道,男人有钱则身动,也一定会被人搞;女人貌美则心动。又岂有不被人搞的?更何况貌美的女人大都还会“身未动,心已远”呢。范花钱与管钱的理论远近闻名。糊涂人听了一定会变聪明。他的“论助理与出纳”则被认为是精明透顶。助理们既然“身未动,心已远”,范便总把她们当做远方的风景来安置。范请的集团公司董事局主席,在未退休前,就曾用过范的一位助理。老司长对范的用人之道大为赞赏,称范真是精通了中国的传统文化。范用人,或用其面子,或用其里子。他用助理是用其面子,用出纳则是用其里子。杰就因为范只拿他当面子用而大为恼火。他身为董事局执行主席。每花一笔钱都得经范的出纳们之手。金额若大一些,出纳们便总说钱不够——其实是要先打电话请示范的。时间长了,杰便找机会向范发难。范笑了笑,说:“要么我们分分工,南方基础好,局面容易打开,你就负责南方地区;北方底子薄,观念落后,我就负责北方地区。”
  谁知一年下来,范已经在北方做了两家上市公司,杰却只做了一个项目,还做成了夹生饭,打过去的三千万似乎永远也不能回头了。杰的不甘心和不服气受到了致命的一击。他再也不敢因范只拿他当面子用而大光其火了。不久,范便又找杰谈分工。
  “我看还是别按地区分了。这样容易比来比去,手下的人也容易闹派性,一闹派性则反被手下人利用了。按工作性质分吧。我负责做生意,你负责守生意。或者说,我负责赚钱,你负责收账。先将那三千万收回来。这也正好发挥你处理难题的长处。”
  “另外,中央有了新规定,不允许国家在职人员和离退休干部在企业兼职了。老司长再当集团公司的董事局主席不合适,你就出任集团公司法人代表和董事局主席吧。别再干执行了。”
  事情就这样定了,杰出任集团公司法人代表和董事局主席,负责公司的战略规划、公共关系和不良资产处置。
  范决定转战北方的时候,H的经济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他的笼子理论和风险意识救了他。前者让他一门心思编笼子去了,股东们的钱刚装进笼子,H的经济便出现了崩溃的征兆。范看报纸,得知H的在建项目和规划项目已超过八千万平方米,其中三十层以上的高楼已达二百多幢。而H的常住人口却不过八十万人。范掐指一算,不包括已建成的面积,H的人均居住面积竟高达一百平米,就算平均一个人,一只手住一套房,另一只手住另一套房,也住不过来的。范还了解到。中国的每一家银行。包括一些贫困地区的地市级银行也在H投资炒地皮,他心里想,H真的要疯了。他的经验告诉他,一件事热过了头,就一定会烫手,而真正的机会一定只在尚未引起人们注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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