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折腾

作者:戴定南



疼,优雅让人欣赏,字斟句酌让人感觉沉稳,真诚可打动人。优美则产生浪漫与遐想……他的档案可以说已经包含了恋爱的全部要素,又表明了他“寻找漂亮、风情、灵性的女性。与之建立长期关系”的意愿。
  一切准备就绪。他信心十足,只等着开花结果了。
  果然,一位喜欢青花瓷的女子便来了信,称漂亮、风情、灵性也是自己的关键词,只不过漂亮、风情容易判断,灵性却如何在网上识别?倒想请教程。青花瓷女子三十八岁,是一位从事电视剧制作工作的女士,称自己成熟而独立,优雅而精致,漂亮、风情而有灵性。
  “最喜欢青花瓷。爱这两个字和这两种色:洁白的瓷胎、青蓝的花纹,还有上面的缠枝。不管所缠的是牡丹、葡萄或者莲花……都有不知来龙去脉,无始无终无穷无尽的感觉,甚至感情。”
  她从书上引用了一段文字来做自己的独白。程细细体会,心想一个喜欢青花瓷的女人,该有着怎样的优雅与精致?从照片上看,她确是“漂亮、风情而又有灵性”的。便回了信:
  “人都有自己的同类,一个人若在天堂的第八层则决不会与在地狱第六层的人交往。一个有灵性的人寻找男一个有灵性的人,恰如一只猫寻找另一只猫。数千米之外,还没见面,便能通过气味作出判断;猫来了,男一只猫马上便会皮毛竖立,全身因幸福而颤栗。我从你的照片及简介中,已隐约觉得猫就要来了,果真如此吗?”
  青花瓷女子很快回了信:
  “黄昏,下起了雨。靠在沙发上,望着窗外。似乎什么也没有,静静的,轻轻的。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再睁开眼,窗外已星星点点,衬着屋里沉沉的暮色。打开灯,橘黄的、柔柔的灯光竟弥漫了眼睛。泡一杯茶,叶片在水中慢慢舒展,茶香缥缥缈缈。手中的书翻过一页又一页。就这样。等你。”
  “西方文论中,向来有通灵感应一说。某一类人则被称为通灵者。当然。这通常只限于同类。同类之间的感应是愉悦的,你的文字和照片就带给了我这种愉悦。看来猫真的是来了。猫既然来了。我们又怎能不欢欣鼓舞呢?”程继续回信。
  他终于找到一位可与他写情书的人了。情书。这一几乎佚失的示爱形式,因了程的执著,又鲜活起来了。程这才发现自己竟还如此文采风流。他的生活常态几乎都被打乱了,一早起来,还没洗漱,便急切地打开电脑,接收青花瓷女子的来信。他也热烈地写着回信。有时甚至一天要写三四封。他们在信中讨论各种问题,但最终又总集中在男女情爱上。
  “青春不再的三十八岁的女人修成了正果:我把美丽炼成自信,把时间化为宽容与温柔。把经历写成厚书——什么版本都有,而且会一直写下去。”
  “时间和经历甚至可以成为三十八岁女人骄傲的资本——在轻描淡写中微微一笑,那份从容与温柔。小女孩永远学不会。”
  “我们越走越近了——我对你已经有了越来越真切的感觉。闭上眼仿佛就能触摸到你。”
  “今天我要对你坦言,我几乎是在见到你资料的一瞬间,便知你是我苦苦寻觅的那个女人了。”
  “昨夜深度失眠。至凌晨五点才稍稍入睡。其间数次上网找你的信。我看见自己对一个女人的想象与思念在一天一天地长大。”
  “求你。无论世上发生什么,都不要突然消失。给我机会让我拥有一份越来越美丽的感情。也给你自己机会,使你同样看见这感情如婴儿般降临,最终拥有健康的体魄,能够抵抗得了严寒酷暑。”
  ……
  程就这样沉迷在与青花瓷女子的热恋中,须臾也离不开她的情书了。他们的话题也逐渐从理性层面的人生探讨,转化成了情感上的直抒胸臆。程不仅不再感到空落,而且还被想象、思念、渴望充盈得热血沸腾、幸福无比。快六十岁的程。竟比任何一位年轻人都疯癫了。
  “回到家,洗完澡,便享受对你的冥想。猜想你是光着脚(脚趾涂了绛紫色的指甲油),穿了白色的宽大袍子。倚躺在一张老榻上的……今夜我要吻你,吻你秀美的脖子及脚趾。”
  激情焚烧着两个可怜的恋人。他们竟在网上的聊天室做起爱来。虚幻的性爱被想象的翅膀扇成了熊熊烈火,程大叫着瘫在了电脑跟前。
  自从他们有了性爱的体验(虽然只是虚幻世界中的),俩人的关系便向夫妻方向发展,程自此便称青花瓷女子为老婆,青花瓷女子也称程为老公。俩人的情书呢。这会儿又从浪漫而优美的抒情转化成了日常生活的戏谑与打趣,程便给青花瓷女子取了爱称叫张小妹,青花瓷女子也给程取了爱称叫王富贵。俩人在网上聊尚嫌不够,又辅之以手机短信。
  “富贵,起床了。”程每天一睁开眼便会收到青花瓷女子的短信。有时“王富贵”也变成了“王大爹”或“老王八蛋”。
  “老王八蛋。起床了。”青花瓷女子的短信几乎成了程的闹铃。他们无时无地不在通过短信相互问候、相互玩闹、相互戏谑。
  “王富贵,在干吗?”
  “张小妹,你听我讲,现在我在抢银行。”
  “抢了银行做什么?”
  “抢了银行去成都,给你买块棒棒糖。”
  ……短信带给他们轻松与欢乐,程进一步发现自己居然还很有幽默感。当了多年一把手的程,从来都正襟危坐,这回却在爱情中被通俗化了,青花瓷女子竟戏称他为成都街娃。
  有一次,青花瓷女子带了剧组去青藏高原拍戏,俩人在短信中起了冲突,青花瓷女子便撒娇不理程。程就发短信:
  “张小妹,我好发慌,抢了银行又怎样?白天看见警察躲。晚上还得睡空床。”
  “哈哈哈哈哈,老王八蛋,不睡空床你想怎样?”
  “想搞你呀!”
  “坏蛋宝贝,缺氧怎么搞呀?”
  “不妨问问当地的藏民。有些事情是一定要请教专家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打死坏蛋宝贝!好,我问好了告诉你。”
  “搞呀搞呀搞呀搞,搞了一个张小妹,摸摸手,亲亲嘴,搞的就是张小妹。”
  ……
  俩人的戏谑登峰造极。程简直成了一名网络写手,将许多流行歌词都换成了他们的挑逗与情话。快六十岁的程在网络世界里肆无忌惮,天真之心暴露无遗。有一次青花瓷女子问:
  “富贵,你说我们是不是一天比一天地更像夫妻了?”
  “还真是。要真是这样,那可真是天作之合呀。”程无比幸福地回答。
  几年后,程便安全而光荣地退休了,他继续与青花瓷女子在网上热恋。
  自从他们互称老公老婆,且如青花瓷女子所言,已越来越有夫妻感觉之后,程也想象过与青花瓷女子结婚。程想象着,他与青花瓷女子该怎样情投意合,俩人在一起又该怎样默契。青花瓷女子既风情万种又善解人意,他们在一起既可以探讨人生,又将浪漫抒情,打趣逗闷,过一种既简单又丰富、既智慧又通俗化的美好生活。一直在领导岗位且与将军的女儿过了三十多年严肃紧张的夫妻生活的程,是因了青花瓷女子而有了抒情的才能和玩闹的天性的。相形之下,将军的女儿把他紧压成了一块可以充饥的压缩饼干。青花瓷女子却将他变化成了一道闲适的茶点。他都快退休了,不必再充饥了。但他越是沉湎于与青花瓷女子过夫妻生活的遐想中,便越是害怕,认为自己真是疯了。恰恰青花瓷女子也动了与程同样的心思,竟然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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