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折腾
作者:戴定南
我刚调入北京时,也与晗一样,有过一段时期的迷茫。虽然我是部长钦点的人才。免不了有些神秘和不敢招惹,但我野惯了。才华横溢惯了,也狂狷惯了,在机关的大院里便总觉得不得劲。好在我能写有才情的文章,心胸又宽广,在同事中也颇有些人缘,所遇到的批评便只是“骄傲”和“不拘小节”罢了。而“骄傲”与“不拘小节”,在一些领导眼里又常被认为是做大事的材料的。因此,我在机关倒也混得不错,很快便当了一个处的处长了。但与广大无垠的沙漠相比。机关鸟笼般的格局总让我气闷。我无比怀念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沉寂,怀念荒原上的星空,以及戈壁滩上的太阳与砾石。
“只有在荒原,我才享受到真正的阳光。与在城市的居室所感受到的迥然不同。荒原上的太阳是纯洁健康的,即便在黄昏日落时。也无比的赤诚与辉煌,散发着梦幻的柔和与慈爱。城市的阳光则总带着病态:透过窗棂和门缝。落在地板上、墙壁上,与人工的灯光、主人忧郁的神情交织在一起。一派的倦慵与空虚!在城市。阳光与人及其环境几乎是分离开的,太阳与人彻底隔膜,仿佛一种文化处于另一种文化中。在荒原则完全不同,荒原上的一切:石头、枯草、泉水,都无不透出阳光的气息与个性。即便是大山的阴影,巨石的阴影,也让人感受到太阳的运动与状态。”
我在一篇纪念梵高的文章中如是写道。
“人脑太小,而荒原无限;人心斑驳杂陈,而荒原纯净精粹。要享受荒原上的阳光,只有到荒原深处去。但这不可能,没有人愿意放弃安乐,走进美、自由和飘泊中去。”我也用最无奈的伤感表达了对已逝生活的怀念。
不久,一场让人疼痛的运动便开始了。但在嘈杂的人心中。我却只看出自己的孤单,我的英雄主义既无用武之地。便显出诗人的颓唐与愤世嫉俗来。本能、梦、回忆和胃同时启动,意识却偏居一隅,我迷乱的心开始在大街上和公园里躁动。
最早让我躁动的是一位刚从医学院毕业的学生。我在公共汽车上遇见她,很稀奇地扎了两根粗黑的辫子。女大学生下了车,我也下了车,女大学生进一条胡同,我也跟着进了胡同。在胡同拐弯处,女大学生突然回头,很灿烂地问道:“你是不是想认识我?”我愕然。不知所措。女大学生便格格大笑。我们就这样成了朋友,之后,便常去公园约会。
一个黄昏。我们不可避免地谈到了游行。运动是一天比一天高涨了。整个公园只有我们两个置身度外的闲人,而泼洒在松枝上的夕阳是孤单而美艳的。
我问女大学生为何不参加游行。女大学生便说:“我又不是××××的女朋友。为何要去?”
“你呢?看你也不像是老实人,又为何不参加游行?”女大学生问我。
“我又不是××××,为何要去?”我答道。
女大学生大笑不已,便说:“看来你真是个坏人。”
“坏人谈不上,但我决不做群众。”
“太棒了,这句话太经典了,我就喜欢不做群众的男人。”
女大学生边说。边跳起来搂住了我的脖子。我立即感到一种寂寞的情绪,像蛇缠住青蛙一样。来到了这个美艳的黄昏。
我一把抱住女大学生。干净利落地将舌头伸进了她的嘴里。女大学生湿润起来,整个身子便化在了我的身上。我撩起她的衬衣,两只手灵巧地解开了她的乳罩。女大学生的舌头被我缠住,只能呜呜嘤嘤,似乎在说:“太阳还没落山呢!”
当那条蓝色的牛仔裤脱到大腿上时,女大学生猛地挣脱我的舌头。挡住我的手,坚定地说:“不行,我来那个了。”
夕阳看见两个疯人,窘也似的沉了下去。女大学生的腿刹那间显出了极度的嫩白。“我不管!”我又将舌头卷进了女大学生的嘴里,双手同时在她的乳房上揉搓起来。女大学生再次发出急促的呜嘤声,任由那条脱了一半的裤子掉在了小腿上。
时间在大汗淋漓的昏眩中逝去。女大学生先是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这会儿又瘫在草地上,幸福无比地抽搐着。
运动渐渐消停下来。公园里的人也渐渐地多了。不久。女大学生便出国去了。长达三个月的运动。别人在游行,我却在做爱。游行给我们腾出了公园。也给我们带来了不可理喻的激情。我终其一生都未曾如此疯狂过。别人在动乱中发疯,我却在寂寞中发狂。其实,我的激情一开始便已点燃,却没有机会出头,又不愿尾随人后。做一个只喊口号的群众,便只好颓唐、寂寞。在寂寞中,人都容易无聊,一无聊便容易遭遇到艳遇。
三个月之后。秋天一如既往地来了,萧瑟的天空下。到处都是看不清前途与方向的人。神秘主义者、妖人及类“白莲教”组织盛行一时。牛鬼蛇神自动地跳了出来。有关人类灭绝及拯救者的传说层出不穷。我深感厌恶。便对晗说:“天下既无事。我们就生孩子吧。”
女大学生临走时。给我留下了一句西尔维娅·普拉斯的诗:
“每个女人都崇拜法西斯分子,”
“脸上挂着长靴,”
“野兽的、野兽的心,长在野兽身上,像你——”
我愕然,无以应对。我显然已被这首既疯狂又尖利的诗给震住了。多年之后我的耳边依然会响起这句诗:“野兽的、野兽的心。长在野兽身上。像你——”
唉。我如此不受约束,又如此自大,就算日后有更大的灾难也不足为奇了。
此后。我便经常从晗所占领的意识中溜出去,去寻找我的本能、梦、记忆和胃去了。现在想来,我一生最困惑的事情之一仍然是情感。我一出生便离开母亲。十二岁才回到她的身边。但和母亲在一起生活的时间也只有一年多点儿。我生命中母亲的形象是模糊的。我的肌肤从小便缺乏抚摸,我对女人温暖的怀抱永远都怀有致命的渴望之情。于是,三妹、文表嫂、莲、秀、晶和晗便轮番登场。像程一样,我也建立了自己的情色档案。某人我放入本能一档。某人我放人梦或记忆一档。某人我则放入了胃一档。至于那个热爱纳粹的女大学生。我则毫不犹豫地放进了记忆一档,但那是记忆中最烦躁也最迷乱的六月。
我有时也会想到杰,因强奸而进了监狱的杰,应该给我更多的警示。我在机关工作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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