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最熟悉的陌生人
作者:[美国]埃利塞.沙因 保拉.伯恩斯坦 著 胡开宝 王 彬 缪 余 译
保拉皱了皱眉。我小时候在长岛湾呆过。我们每天都乘船出海,常常从码头带回新鲜龙虾。我的口味肯定受到了这段经历的影响。
我起身到洗手间去。这时,我忍不住回过头来,从另一个角度打量保拉。虽然我们之间相像的程度令人觉得不可思议,但我不会把她误认为自己。我在大厅内装饰考究、镶着金边的镜子前看到自己的形象,见到自己依然故我,觉得如释重负。我转过身来端详保拉,她同样惊讶地注视着我。
保拉:埃利塞回到餐桌时,我们便滔滔不绝地聊起许多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的艺术电影,我们同时连连点头。
“《钢琴课》,《破浪而出》……”
“《柏林苍穹下》!”我们同时脱口而出,然后都惊讶地看了看对方。谁能想得到对于维姆·文德斯电影的爱好竟然是遗传特征呢?
1990年秋天,那时我从威斯利学院毕业才几个月,我到了全新的独立影院圣地安杰利加电影中心观看电影《柏林苍穹下》。在这之前,我已迁到曼哈顿,在纽约大学攻读电影学硕士学位。
我除晚上上课外,还在一家公关公司做助理。这家公司专门从事独立影片和外国影片的业务。和父母在韦斯特切斯特呆了一个夏天之后,我来到了位于闹市区的纽约电影业中心,并为此兴奋不已。
我每天白天上班,晚上上课,很少有时间从事社交活动。在纽约,我的熟人不多,而且因为日程排得很满,没有多少时间去结交新朋友。电影是我的唯一伴侣。我要是失眠的话,就会忙里偷闲,一天看3部电影。每逢周末,我总是孑然一身到安杰利加影院看午夜电影。我非常喜欢独自坐在漆黑的影院里,周围是一群陌生人的那种孤独感觉。我喜欢一边偷听他们交谈时所透露的信息,一边想象他们的生活如何。观看一部优秀影片时,我如同来到另外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有它自己的清规戒律和雄心壮志。一时间,我觉得自己灵魂出窍,完全陶醉于银幕上神奇的景象。
看《柏林苍穹下》时,这部电影充满诗意、梦幻般的情调让我痴迷。在一个场景中,一位天使端坐在柏林上空的栖木上,抚慰着穷苦百姓。观众如同天使一般“听见”这些百姓转瞬即逝的一些念头:“我为什么是自己,而不是你呢?我为何在这里,而不在那里呢?”
埃利塞:大四时,我常常和朋友们一起从长岛步行一个半小时到曼哈顿,去观看安杰利加影院放映的精选影片。我算了算自己和保拉彼此生活交叉的时间和地点。或许,那时我在买票,她已在影院里就座。也许,只差几秒钟,我们就能相遇。
我们在娘胎里呆了9个月之后便被分离。或许,这一经历给我们的生活永远打下了烙印,我们都因此而喜欢同样的电影。也许,由于长期分离,一个孪生儿往往会追寻表达对另一个孪生儿思念的艺术。
我曾单独看过《柏林苍穹下》,希望有人和我一起欣赏这部电影的崇高美。于是,我带着我的初恋情人克里斯,一起到亨廷顿的新社区影院看了这部电影。银幕上的黑白图像在克里斯眼前跳跃。我非常希望能够看透他的心思,便仔细观察了他表情的细微变化。我渴望能和他心心相印,但从来不曾和他亲密。
对陌生人我甚至也有类似的感觉。乘坐公交车时,我默默地同情坐在我旁边的乘客,同情他们的喜怒哀乐。我想对他们说,我热爱这个世界,热爱生活,我同他们能够达到心灵上的契合。每当车子到站,我要下车时,我总会依依不舍,我想和这些陌生人说声再见,毕竟我和他们曾度过一段时光。
似乎有一位捉摸不定的他者一直吸引着我。
保拉:埃利塞和我谈得非常投入,都没有意识到来吃午饭的人们已早早离开。这时,服务生在桌上摆上用于许愿的蜡烛。
“嘿,你们两个肯定是双胞胎。”艾弗说道。他下班回家,顺便过来看看。艾弗热情地拥抱了埃利塞。要是我以后再也见不到埃利塞,艾弗至少会证明我有个孪生妹妹。
“他很可爱。”艾弗走后埃利塞说道。
“我们对男人有同样的感觉,”我说道,“我比较喜欢瘦高个子的男人。”
“我也是的。”埃利塞说道。
我和艾弗是一见钟情。这是我第一次真正喜欢一个人,而且我的感情付出也获得了回报。
“我一直以为只有很特别的男人才能欣赏到我们的美。”埃利塞说道。
“你是指什么?”我觉得她的话刺痛了我,便问她。
“并不是每个男人都能欣赏我们的相貌。”
“我们长得是不是有点特殊,大多数小伙子不会觉得我们漂亮?”我问道。
“不对,根本不是那回事。”埃利塞答道,“我说的话实际上是一种赞美。我们不一定是那种能马上吸引小伙子眼球的女人。不过,要是有小伙子能够注意我们,那他肯定很特别。”
原先我对自己的相貌一直很敏感。这次因为与孪生妹妹相聚,我更加在乎自己的外貌。我从来没想到过居然同与自己长相酷似的人谈论自己的相貌。我不禁想了解她是不是比我长得漂亮,艾弗是不是更喜欢她。
后来,我了解到,对不同家庭长大的双胞胎所做的研究表明,遗传基因在选择配偶方面似乎不起多大作用,这让我感到些许的宽慰。已故的利肯教授是明尼苏达州双胞胎及收养研究项目的关键成员,曾担任明尼苏达州双胞胎家庭研究项目的负责人。他指出:“决定人们婚嫁的浪漫激情几乎是随机的,没有规律可循。”
利肯教授对900多对双胞胎及其配偶进行问询。他指出,同卵双胞胎的伴侣之间以及异卵双胞胎的伴侣之间都没有什么相似之处。在双胞胎的配偶当中,很少有人会说他们会爱上配偶的孪生兄弟姐妹。显然,爱情吸引力的作用大于遗传基因的作用。
埃利塞:最初浏览保拉的网页时,我还以为艾弗是东欧人,因为他的名字很特别。然而,尽管有东欧血统,但他却是美国人。保拉告诉我,艾弗是安东尼的昵称。艾弗英俊,随和,身材修长,一头棕色头发,其中有些白发。他一见到我便拥抱我。
要是早一点遇到他,我可能会倾心于他。我曾希望自己在找到保拉之前能够遇到自己的白马王子。我已经习惯于单身。现在双胞胎姐姐的出现更是让我没有精力去找男朋友了。我为何要独身一人,一直放弃谈恋爱的机会呢?
保拉:我和埃利塞不愿意离开,仿佛初次约会的一对互相倾慕的恋人一般。和她交谈时,我才完全找回自己。
我从来都不曾意识到自己的妹妹失散了,更不用说孪生妹妹了。此时此刻,我很难想象如果没有孪生妹妹,生活会是什么样子。我担心我们今天一旦分手,我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我一直被遗弃情结困扰着,总是莫名其妙地担心我亲近的人会不明不白地失踪。上五年级时,我总是做噩梦,梦见自己最好的朋友搬走。聚会时,如果有朋友不辞而别,我的感情就会受到伤害。我一直以为自己之所以有遗弃情结,是因为自己被抱养,不过如今我则认为原因在于我很早就与孪生妹妹分离。
我们陶醉于团聚的喜悦之中,我希望这一幸福之情永远存在。我们往位于第一大道和东一街交叉处的东村酒吧走去。结婚前,我经常到这些地方喝酒,常常一醉方休。
“请出示你的身份证件。”一名穿着黑色皮马甲的大块头光头保安在门口要求道。
我们比较了彼此的驾驶证照片,核实我们都出生于1968年10月9日。
“你要喝点什么?”我问埃利塞。
此时,甚至一个简单的问题也会使我们思考先天与后天影响的问题。我们刚刚团聚,似乎都想在行动上保持一致,点同样的饮料。尽管我喜欢喝有点女人味的甜饮料,如“大都会”鸡尾酒,不过,埃利塞提议喝点威士忌时,我默许了。她喝酒显然要比我老练得多,但愿她不至于认为我是个伪君子。
埃利塞:天色已晚,我们不得不分手。我依然兴奋不已,需要服用镇静剂才能使自己安定下来。长大成人之前,我常常品咂祖父晚上喝的威士忌酒,因而今天喝威士忌酒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虽然在我点威士忌酒时保拉没有反对,但我喝酒要比她老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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