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最熟悉的陌生人
作者:[美国]埃利塞·沙因 保拉·伯恩斯坦 著 胡开宝 王 彬 缪 余 译
我一生中总是夹在双重性格之间左右为难。我既是温顺的女儿,真诚的朋友,也是自暴自弃的叛逆者。一方面,我做事情井井有条,另一方面我又看重个性的率直。我聪明但又无知,沮丧却又乐观,自信却感到不安全。我经常扪心自问,哪个“我”才是真正的我。
“如何解决这些看起来无法解决的人格矛盾呢?”10年前我在所买的杂志上随意写道,“我是个缺乏安全感的自我中心主义者。我比世人出色,但又比不上世人。”
那时,我的整个生活表现出双重性倾向。如今同埃利塞电话交流时,我尽可能避免表现自己独特的个性成分。
第四章
埃利塞:我居然在和孪生姐姐通电话!我费尽心思构思电影剧本,也不会想出比这更有趣的场景。
“你长得什么样子?”保拉问我,“是不是鼻子漂亮,胸部丰满,屁股有点大?”
“对,我就是那个样子。”
“人们总是说我长得像电影明星艾丽·西迪。”
“我也像她,”我答道,“不过,我二十几岁时,人们常说我长得像歌星贾尼斯·乔普林。我想那是因为我们头发相似。”
“从来没有人说我像贾尼斯·乔普林。”保拉说道。
即使我们长相酷似,但我们性格肯定不同,这让我感到安慰。
“你体重多少?”
“127磅。”我回答。
“你比我瘦些,不过我有个孩子。”保拉辩解道。
我不禁感到吃惊。我不会将有孩子与身体瘦做比较的。这不是比赛。我经常吃法式奶酪和面包,喝葡萄酒,保持了身材的苗条。十几岁时,我常常偷偷地暴饮暴食,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保拉是不是对自己体重没有信心?我非常希望我们彼此和睦。我对她说话的声音很着迷,交换意见时常常忘记她在说什么。
保拉:“我得问你一件事。你服用过磺胺类药物吗?”埃利塞问道,她的声音很低沉。
“对。我在以色列上初中时,为了治疗粉刺,吃过磺胺药。结果,我全身都肿了起来,长满疹子。我发高烧,非常危险。有位朋友急急忙忙把我送到医生那里。医生告诉我,如果我不是及时被送到他那儿,我会没命的。”
“我也因为服用磺胺药差一点送了命,”埃利塞解释说,“14岁时,我服用磺胺药治疗粉刺,结果严重烧伤。我伤势很重,在烧伤科呆了两周,一度昏迷。这个事情还在当地报纸上报道过。”
想到同年轻时的我长相酷似的人三度烧伤,如同晚间电视新闻播出的烧伤患者,我不寒而栗。我尽量不去想这些。
埃利塞:“好消息!我们都能生孩子。”保拉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如今没有和谁在约会,也拿不准自己是不是想要孩子。不过,我不想去考虑这件事。
“顺便说一声,我怀上杰茜时,和艾弗一起做了基因测试,结果发现自己是高雪氏病患者。这种病在德裔犹太人中间司空见惯,”保拉说道,“我想你可能也是如此。”
突然发现有个人的基因背景和你相同,这实在让人觉得怪怪的。如果我理论上尚未出生的孩子患有这种我一无所知的疾病,保拉可以救他们。
“你得过抑郁症吗?”保拉问道,“我几次抑郁症发作,10年来一直服用抗抑郁药百忧解。”
“我得过抑郁症,但从未吃过药,也许我该吃药。”
她笑了起来,我也跟着笑起来,虽然我是在半真半假地笑。我们生母患有精神病,我们也得过抑郁症,这绝非偶然。有多少精神疾病是遗传的呢?
几分钟之前,保拉还不知道我的存在,我不清楚她对生母了解多少。我将收养机构寄来的信函读给她听:“经诊断,你母亲患有混合型精神分裂症,并通过药物治疗治愈。她曾因情感问题住院治疗。”
“谢天谢地,我们都身心健康。”我对保拉说。
保拉明天要带女儿,还需要时间消化这些情况,我和保拉便安排后天见面。一挂断电话,我便打电话给朋友和亲戚,与他们分享这个好消息。“是个女孩!”我开玩笑地说道。
保拉:同埃利塞通电话时,我静静地倾听着,虽然我还不能完全理解她讲述的有关生母的一些细节。我挂断电话,精神分裂症这个词使我联想起一个疯女人穿着约束衣,被人用车子送到疯人院。埃利塞安慰我,说生母患有躁郁症,而不是精神分裂症。不过,不管怎么称呼这种病,生母所得的病是一种严重的精神疾病。听到生母的病情,我想起自己也曾差一点精神失常。
19岁时,我非常消沉,暴饮暴食,不能自拔。我和路易斯·威斯公司联系过,想知道自己自暴自弃的原因。
上中学时,我表现非常突出,我总是要求自己如此。我做过校报总编、班级秘书和学校年鉴的摄影师。但是,到了高年级时,我的淑女形象开始破碎。我不再循规蹈矩。我头发乱蓬蓬的,盖住了长满粉刺的脸部。我下身穿着撕破的牛仔裤,上身套着硕大的扎染T恤衫,试图遮住自己气球般滚圆的身材。为了治疗自己的抑郁症,我开始频繁抽烟。这也是使自己忘却痛苦的办法,我曾经对此嗤之以鼻。在精神错乱的时候,我仿佛看到自己身患癌症,身体逐渐萎缩,最终从凡身肉胎中解脱出来。
在马萨诸塞州威斯利学院上学时,我非常孤独,经常整晚打电话给朋友,指望他们能够填补自己内心的空虚。然而,这些短暂的联系并不能让我满意。我于是采用暴食的方法。每次吃饭时,我总是大口大口地吃成勺的土豆泥,成碗的糖霜麦片,成碗的法式煎饼。在旁人看来,我对食物似乎情有独钟,胃总是填不饱。不过,情况却恰恰相反。我一点也不喜欢自己强咽下去的食物。我暴食,我甚至担心自己的胃会被撑破。
而且,凡是能容易填饱肚子的食品,我都会大吃一顿的。冰淇淋是我的最爱。冰淇淋柔软,口感舒服,吃起来很方便。我肚子发胀,感到恶心,便从一楼宿舍窗户中溜了出去,蹲在灌木丛下面。我用手指往喉咙里捣,后来我呕吐,头晕目眩。
上大学二年级时,在一个秋天的下午,一阵令人痛苦的暴食和呕吐之后,我望着宿舍里的镜子,心想要是我坚强些,就会知道自己为何这么一意孤行地伤害自己。“不知生母是否也有类似的经历?”我心想,“也许她会理解并能够解释我现在的所作所为。”
我马上坐在桌旁,写信给路易斯·威斯公司,要求他们提供生母的非公开资料。我不想知道她的名字,也不想和她见面,却需要知道她是不是也得过精神病。她的体形是不是和我一样走形了?她是不是也迷恋食品?我也想知道她的体重是不是500磅。虽然我只是有点超重,但我想了解自己是否天生就胖。
大约一周以后,我迫不及待地撕开路易斯·威斯公司寄来的公函,细读这封中间不空行的打印信件。我希望这封信能提供关于我所患疾病的线索。这种病当时实际上在侵害我的肠胃。
“根据我处的档案,你的生母是一位28岁的单身犹太女性……她怀孕期间很迟才来我处,有关记载很少。但是,我们知悉她智力超群,曾就读于一所最好的学院,不过一年之后辍学。”路易斯·威斯公司收养后续服务协调员芭芭拉·米勒写道。
按照这封信的内容,生母觉得父母不喜欢她,宠爱弟弟。米勒夫人暗示我的生母退学是因为反对家人对她要求高。
生母退学之后便做办公室文员工作。米勒夫人未曾提到她患有什么精神疾病。我仔细阅读信中的每个词汇,希望字里行间某种密码会说明前程似锦的年轻人为什么辍学,安心做办公室工作。我觉得这封信遗漏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线索。
于是,我计划与米勒夫人见面。威斯利学院放寒假之后,我便从父母位于韦斯特切斯特的家里出发,乘坐市郊通勤列车,跋涉穿过曼哈顿中部地区。我来到位于东94街的路易斯·威斯公司总部,这是一栋赤褐色建筑。我觉得自己与这栋房子有一种特别的联系,因为它是我与生母之间实实在在的纽带。我不知道她是否到过这些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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