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最熟悉的陌生人
作者:[美国]埃利塞·沙因 保拉·伯恩斯坦 著 胡开宝 王 彬 缪 余 译
怀上双胞胎的过程充满着艰辛,两个胎儿常常为了空间和营养而竞争。偶尔,当同卵双胞胎中的一个把对方的供血吸过来时,母体内便会发生一场争斗。双胞胎输血综合征的发病纯属随机事件,而且极为罕见。一般而言,1000对胎盘相同的双胞胎或多胞胎中,只有一对会受到双胞胎输血综合征的侵扰。他们共有的胎盘内含连接双胞胎血液循环的异常血管,往往对一个胎儿有利,而对另一个胎儿不利。通常,双胞胎输血综合征会导致一个或者两个胎儿在出生之前或出生后不久就夭折。
我和保拉团聚似乎会导致杰梅的自我封闭。如果保拉和我都能接受没有和自己的双胞胎姐妹一起长大这一事实,以萨克的孪生兄弟盖布里就会平安无事。然而和我们不同,盖布里在成长的过程中会知道他刚出生下来时的情况。
我们聚集在厨房里,大家都催我祝酒。我当初不知道这次回到纽约是否能够找到孪生姐姐。我很迷信,没有从法国带来任何香槟。我们从点缀着大理石酒柜的许多瓶红酒中拿了一瓶打开。
大家都兴奋地喊道:“为保拉干杯!”
看着他们期待的表情,我转向了父亲。“这杯是为你干的,虽然你并不常给我打电话”——当这些话像连珠炮似的说出时,我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泪水——“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对我的爱。”父亲把我拉到他身边,多年的生疏感顿时烟消云散。我紧紧地拥抱着父亲,仿佛再度回到了6岁的时候,那时我刚刚失去母亲。
自从找到保拉,我觉得失去的每一个亲人都会回到我的身边。
在旅途中,我和父亲非常自在地交谈着。有一次去看父亲,在他开车带我去机场的途中,我们都敞开心扉讨论了一些严肃的问题:如果有一天他出了什么意外,去世后他想安葬在哪里,谁来照看泰勒和杰伊。
那次聚会之后的一天,我们驱车来到布鲁克林,去见保拉和她的家人。路上,我问了父亲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选择了我?”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从他的反应来看,很明显当时妈妈选择了我并不是因为我那时是一个可爱的宝贝,我一直以为是这样,而是因为我是安排他们收养的孩子。我最终和父亲马蒂·沙因在一起了,是多么的偶然呀!然而我无法想象和另外一个父亲在一起生活。
当我们沿着通往保拉公寓的12街漫步时,父亲和我都欣赏起沿着街区修建的赤褐色砂石建筑。父亲想到要为一个小女孩买礼物很兴奋,便跑进7街一家儿童用品专卖店。片刻之后,他笑着走出这家专卖店,得意地秀了秀他为杰茜买的柔软的粉红色小兔子拖鞋。
保拉开门时,我们吻了吻对方的脸颊,然后拥抱在一起。这个复式公寓漆成令人心情舒畅的淡绿色。在壁炉架上方,投射灯将镶有外框的艺术装饰平板画照得通亮,画面上是一个性感的女人背对着我们。
父亲不安地等候着拥抱保拉,他打量着保拉。看着这个他本来可以收养的女儿,父亲的脸上有种哭笑不得的复杂表情。父亲在保拉灿烂的笑容和深棕色的眼睛里看到了我的影子。
他感叹地说道:“你百分之百是她的孪生妹妹!”
我的脑子里不停地思忖着父亲的这句话。我和保拉就真的那么相像吗?难道就没有人注意到我们鼻子和嘴唇的不同之处吗?父亲说:“如果你们都剪同样的发型,我就不能把你们区分开来!”我突然对自己的言行感到不好意思。我尽量克制自己,这样父亲不至于轻易发现我看到长相酷似的人流露出的惊愕表情。
保拉给她的女儿介绍父亲:“这是马蒂。”杰茜觉察出大人们很兴奋,冲我们笑了笑。什么时候杰茜会问为什么我和保拉没有相同的父母亲呢?
保拉用不太明显的手势把我介绍给杰茜:“这是姨妈埃利塞。”
“姨妈,你好!”杰茜对我说,好像我就一直生活在她们周围。事情就这么简单。如今,我有了一个外甥女。
我对再次成为姨妈感到非常高兴,但是我还是没有完全消除对处于青春期的侄子泰勒所作所为的失望。从他最近奇怪的行为来看,恐怕他会辜负我对他的期望。
不过,至少让我感到欣慰的是,即使我膝下无子,我的基因将会通过保拉的女儿遗传下去。奇怪的是,我再也没有生儿育女的压力,虽然我也在想将来有一天我可能会为杰茜生一个表妹或表弟,给家里增添人丁。也许,我们还可以一起进行家庭旅行,车子后座上坐着一大群孩子,放着用于高山探险的露营装置。
保拉:埃利塞的父亲马蒂下身穿着退色的牛仔裤,上身穿着扣好扣子的花格子衬衫,足蹬西部牛仔穿的那种靴子,看上去就像一个中年牛仔。他谦逊的举止和温情的笑容一下子让我很放松。
马蒂掏出了家庭照片,儿时的埃利塞和我很难区分开来,这让我惊呆了。相同的甜美笑容,平整的鼻子,浓密的赤褐色头发,梳着短刘海,一样傻里傻气的70年代流行的女式裤套装。可此时此刻,我们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没有人会将我们混为一谈。我们的不同教育和不同的成长环境是不是有可能实际上塑造了我们的为人和我们的外表?
根据一个国际科学家小组最近在位于马德里的西班牙国家癌症中心进行的研究,回答是肯定的。这些科学家们认为:随着同卵双胞胎长大成人,他们长相上的差异可以归结为环境的影响。科学家们对80对年龄在3岁到74岁的同卵双胞胎的DNA进行研究,发现他们出生时有相同的染色体,这些染色体随着年龄的变化而发生变化。出生时,幼小的双胞胎婴儿有几乎完全相同的染色体,但随着年龄的增加,他们的外貌变得越来越不同。
科学家们对上述发现做了两种解释。一种解释是一些外形特征随着年龄增加而消失。另一种解释是个人经历和环境中的一些要素——包括香烟烟雾这类有毒物质——会改变这种外形特征。
这项研究表明双胞胎分离得越久,他们之间外形染色体的差异就会越大,这说明生活经历确实会改变DNA。
换句话说,埃利塞吸烟,是一个素食主义者,而我住在污染严重的纽约,有自己的孩子。这些事实都实际上改变了我们的DNA,我们基因结构不再相同。想到我的每个经历都会在身上打下烙印,我不禁心潮澎湃。
埃利塞:保拉指着我11岁时在祖父婚礼上拍的照片惊叹道:“那可能是我吧!”我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大声说道:“不是的,那是我!”
和保拉长着同样的面孔,这让我觉得怪怪的。我拥有使我成为我自己的那些时刻,而有过那一段生活经历的也只能是我。
她说:“我有张相似的照片,是在哥哥成年礼上拍摄的。”保拉说完就匆匆冲下楼去找些照片来和我的照片进行比较。
我们回到了厨房餐桌旁,把保拉和她哥哥的照片同杰伊和我的照片并排放在一起。人们实际上可以将我从一张照片中抽出,然后把我同另一种生活进行交换。我们的哥哥都有惊人相似的黑色鬈发,都有一张淘气的笑脸。不过,杰伊的蓝眼睛让我相信他们并非双胞胎。
我越过父亲的肩膀,朝他选给保拉看的一沓照片看了一眼。其中有张照片让人生厌。照片中,我正准备参加高年级学生的舞会。那段经历我宁愿全部忘记,因为照片中的我正是我最胖的时候。我随意地披了件带花边的白色丝绸衣服,看上去就像一个加大号服装模特穿上了结婚礼服。
我请求父亲,说道:“请不要把那张照片给她看。”
“为什么不呢?”
“因为我看上去很胖。”
“不,你并不胖。实际上你看上去很漂亮。”即使在我最尴尬的时刻,父亲也能从我身上看到美。我没有睬他,虽然我对保拉说过自己曾经努力减肥,但要她看到我最糟糕时的照片我还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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