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最熟悉的陌生人
作者:[美国]埃利塞·沙因 保拉·伯恩斯坦 著 胡开宝 王 彬 缪 余 译
她在路易斯·威斯公司干了30年,经手的收养案例即使没有上千,肯定也有数百个,却能回忆起我被收养的一些细节,这倒让我感到惊奇。不过,我没有深究下去。我对生母的了解很少。我们之间的交谈也没有使我了解更多具体情况。回想起来,我当时也许担心若追问起来,自己会知道一些不想了解的情况。
1983年,在我与米勒夫人联系的4年前,路易斯·威斯公司所在的纽约州通过了一项法案,要求各收养机构须将非公开的医疗资料交给被收养的儿童及其养父母。该项法案规定这些资料包括说明被认为是遗传性身体状况或疾病的所有资料,被收养儿童的生母怀孕期间服用的任何药物以及包括心理方面资料在内的其他任何信息……这些因素可能会影响这些儿童目前或未来的身心健康。
上大学时,要是知道生母患有精神分裂症,我就会知道自己的情感问题有遗传方面的原因,这样我会感到宽慰的。也许,我会做最坏设想,担心自己会产生幻听和幻觉。在我看来,精神分裂症实质上是遗传性疾病。但是,我同迈克尔·朱曼一样,没有得到生母的医疗资料,而根据法律,收养机构应该提供这些资料。
我是不是年纪大了,不会得精神分裂症?我女儿会得这种病吗?我曾凝望大学宿舍里的镜子,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痛苦。如今,17年过去了,我不得不相信那封信虽然多年来一直让我好奇,实质上却是一场骗局。这家收养机构最初向我隐瞒这些重要的资料,现今我怎么能再相信他们呢?
埃利塞:目前,路易斯·威斯服务公司因为官司缠身,资金短缺,即将破产。如果我迟一点寻找亲生父母的话,我就可能不会找到保拉。倘若我像保拉那样,上大学时就开始寻找关于亲生父母的资料,我会和她一样收到路易斯·威斯公司的公函,有可能不会再去寻找。那样的话,我们永远都不会团聚,除非我们在大街上相遇。
和保拉通完电话,我便坐在约瑟夫的电脑前,着了魔似的键入她给我的网址。在她的网站上,我看到一个可爱的孩子朝我灿烂地笑着。她金发,蓝眼睛,和我想象中自己的子女长相不同。
我浏览一张又一张照片,仿佛看到了18岁时的自己,那时我被叫做斯塔西。不同的是,保拉已长大成人,看起来心满意足。她的头发比我短,颜色稍红,但和我头发一样浓密、蓬乱。她的脸颊圆润些,而且也比我胖。不过,我们有着一样灿烂的笑容。我曾认为自己长得蠢头蠢脑的,可我觉得保拉很漂亮。
我用鼠标点击了保拉怀孕时拍的照片,不禁想象自己怀孕的样子。在第一张照片中,她的手,简直就是我的手的复制品,托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在照片的背景中,她的脸笼罩在阴影之中。在另一张照片中,春光明媚,保拉同丈夫和年幼的女儿依偎着坐在中央公园树木下方的长椅上。保拉穿着黑色鸡心领T恤衫和灰色羊毛衫,我也可能穿这些衣服。她心满意足地对着镜头微笑。倘若她父母抚养的是我,坐在那里的会不会是我,而不是她呢?看着这张照片,我不禁想起我的老朋友会不会曾经看到她同家人一起漫步穿过中央公园而思忖:“斯塔西现在很幸福。”
如果保拉没有告诉我她曾得过抑郁症,而且历经艰难才找到合适的伴侣,我可能会嫉妒她安逸的家庭生活。不过,我感到欣慰的是,她如今一切顺利。两个月来,我一直在揣摩可能发生的种种情形。想到自己经历了许多磨难却一点也不后悔当初做出的选择,我不禁感到惊讶。
如果我能够和照片中的女孩交换位置,我也不会那样做的。
与孪生姐姐不能在一起是无法解决的矛盾。如果我们在一起成长,我们理应如此,我可能不会和哥哥在一起长大。我如今接受两种生活,我目前所过的生活和过去可能过的生活。
保拉:“你知道自己是孪生双胞胎时感觉如何?”我们第一次通电话几小时之后,我便打电话问埃利塞。
“我当然很吃惊,也很兴奋。此外,我还有点伤心,因为我不是独一无二的人。刚才和你交谈,我知道你独立性很强,我也如此。想到我们两人如此相似,真让人感到奇怪。”埃利塞说道。
“我总是觉得自己很特别。”我说道。
“我也一样。”她答道。
“不过,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在思念孪生妹妹。”
“我现在才明白自己一直挂念着你。”埃利塞说道。
我们曾经一起在母体中呆了9个月。我不清楚这么多年之后,我们是否还渴望着彼此,而我们对此却浑然不觉。
“我渴望以前我们在一起长大,那是天性使然。”埃利塞又说道。
如果在一起长大,我们的生活就会截然不同。我不想再做假设,因为这需要大量思考。不过,我对命运深信不疑。生活往往按照其本来的轨迹运行。我认为我和埃利塞不可能在一起长大,因为那不是命运的安排。
我不大愿意有个孪生妹妹,原因之一是由于我始终相信我就是我,真正的原创作品。人们说起我让他们想起某个熟人时,我常常做鬼脸。亲眼看到与自己长相相似的人,那会是什么感觉?我会不会因惊愕而晕倒?我会不会马上和自己的另外一半取得联系,接纳她?
“刚开始见到你时我很紧张。”我对埃利塞坦白。事实上,能够见到埃利塞我兴奋不已,同时我也希望她永远找不到我。
“我们有很多相似之处,也有许多差异,你不会感到有什么威胁。”埃利塞安慰我。我知道她看到我登在网站上的照片,“我们在很大程度上仍然是我们自己。看到我,你不会觉得自己在照镜子。”
埃利塞和我DNA相同,我觉得对她有种无条件的爱,如同我在杰茜出生之前对她的爱一样。
那天深夜,我兴奋得难以入眠,于是给埃利塞写了第一封电子邮件。“你好,妹妹,”我写道,“我盼望见到你。”
第五章
保拉:知道自己有个孪生妹妹之后的第一天,我醒来时感到一阵茫然,我说不清这件事的整个情景是不是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于是,我跑到卫生间的镜子前,打量自己一夜之间是否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人们从我脸上是否能看出我知道自己有孪生妹妹?某种孪生密码是否在一夜之间神奇地出现?然而,我与昨天并没有什么不同,对此我既有点如释重负,又有点失望。
进入青春期以来,我脸上便长满粉刺,我一直不照镜子。与所认识的大多数女士不同,我不会伸长脖子,在商店橱窗前端详自己,看看头发是否蓬乱。我从来都不会注意脸上的皱纹,也不会数皮肤上的毛孔有多少。这倒不是因为我觉得自己长相难看,我只是不愿意打量自己的长相而已。
刷牙或涂唇膏的时候,我不得不面对镜中的自己,但我尽量不去端详自己。我望着镜子,却什么也没有看见。看见埃利塞时,我是不是就像看见镜中的自己一样?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更能接受她的相貌,或者会转过身不去看她。
第一次与孪生妹妹相见,我该做哪些准备?我开列了一个清单,列出要问她的一些问题,仿佛我要去采访名人似的。她小时候是不是和我一样挑食?她写没写过充满朝气的青春诗?听没听过令人伤感的70年代爱情歌曲?高中时代上体操课时,她是否编造过借口逃课?我急切地想知道她有过哪些经历。
我列举了能够描述我的所有特点。我稍微喝点酒,紧张或兴奋时脖子发红。我喜欢撒谎,但对朋友真诚。我从不吸烟,闻到烟味和香水味鼻子就会发痒。我特别爱吃巧克力。
如果埃利塞的一些特征和我相同,我是否会觉得自己不再那么与众不同?我们的DNA相同,这是否能说明我们会相处融洽呢?我们之间的相同之处是否会让彼此不快呢?
[1] [2] [3] [4] [5] [6] [7] [8] [9]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