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最熟悉的陌生人

作者:[美国]埃利塞·沙因 保拉·伯恩斯坦 著 胡开宝 王 彬 缪 余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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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拉:我们都很清楚,我们的生母是个犹太人,所以我们就浏览加西亚、贺南德泽和维塔雷利等姓氏,之后又转到科恩、斯坦伯格和夏皮罗等姓氏。我默默地祈祷,但愿我们的姓氏不会糟糕到类似“海门”什么的。
  我找到丽莎、里拉、朱蒂斯、米歇尔等姓名, 还有特拉·伯恩斯坦,但唯独就没有保拉。照出生记录看来,并没有哪个保拉·伯恩斯坦在1968年10月9日出生于斯塔滕岛。也就是说在我养父母收养我并给我取名保拉·伯恩斯坦之前,我并不存在。要是他们当时收养了埃利塞或者另外一个婴儿,那么她会成为保拉·伯恩斯坦,而不是我。
  亲生子女也许会想:要是我们的父母素未谋面或者没生小孩,那将会怎样?但被收养的孩子们却会有无数个假设的情景。既然我知道了我被收养的各种不同寻常的情形,我可以想象更多可能的结果。
  埃利塞和我盲目地来回翻阅了好几个小时,尽可能使自己注意力集中。鲁比才3个月大,前一天晚上几乎通宵都闹腾着没有入睡,我实在太困了,查着查着禁不住打起盹来。图书馆里的空调嗡嗡地响着,像催眠似的,我恍恍惚惚地进入了梦乡。除了早上咖啡奶茶的一点作用外,唯一支撑我保持清醒的就是找到我们生母的希望。
  最近,我和杰茜一起看了电影《查理和巧克力工厂》。我一直在等待我们中的一个能够找到一张“金券”。我想象埃利塞和我欢天喜地地跳到一张长长的木桌子上,引吭高歌。
  
  我查出了几个纽约出生的小学同学:劳伦、珍妮佛、梅莉萨和艾米。不知为什么,她们的名字只是按家族姓氏和父姓列出的,并没有列出母亲姓氏。我非常嫉妒我的这些老朋友。只要想查,她们就能轻易地查到自己的出生档案,而不必像我一样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去查询成千上万个名字。她们的家庭血缘关系一清二楚,而这对我来说却是一种奢望。
  因为两个一致的出生日期不常出现,我每次看到双胞胎就会停下来。马克斯韦尔和马可欣,詹妮和詹姆士,海伦和海雷恩,等等。我搞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有这么好听的名字。如果埃利塞和我以双胞胎身份被人抚养,我们会不会也有押头韵的名字呢?我们的父母会不会把我们打扮得一样呢?
  花了5个小时,查阅了数千份出生档案后,我们只分别查到了F部和R部。
  “我估计我们只有下周再来一趟才能查完。”埃利塞沮丧地说。
  “再多查一页吧,”我说,“我有种感觉,我们的名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蹦出来。我还不准备认输放弃呢。”
  就像是大西洋城里乱下赌注的赌客一样,在轮盘上抽数字希望赢大奖,我跳到犹太姓名集中的那些页面,想发现点什么。可惜今天运气不好,什么也没有。埃利塞和我发誓马上回来查完这些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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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利塞:我没有带行李在出租房住了两个月后,终于搬了出去,住进了靠近克林顿山的一幢公寓里。约瑟夫和他男朋友也刚搬到附近。尽管我挺喜欢斜坡公园那儿的和煦夏日,但我还是自然而然地倾向于住在到处都是单身年轻人,思想活跃开放的社区里。另外,我意识到保拉和我都需要各自独立的空间。那时我就想让她留在斜坡公园,自己一个人去克林顿山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我在巴黎的公寓面积很小,只有我现在住的一居室公寓的房间那么大。这套公寓很宽敞,属于战后住房合作社所有。我准备在布鲁克林给自己安个家。我拿出玛格里特玻璃杯垫,这是我在布鲁塞尔的一家酒吧喝格里姆伯根啤酒得到的。接着,我把珍爱的电影海报量好准备做个框架。屋里的装潢摆设是我在网上淘旧家具,一点点攒起来的。每一件对我来说都是独一无二,都有自己的故事。据说,一位中年妇女为失去她所爱的装饰品而伤心。这些年来,她保存那些装饰品全是为了她的女儿。可到头来,她女儿根本没兴趣继承她那可怜的遗产。我确实继承了一些宝贝,可那些宝贝根本不值钱。家里给我留下的只有些脏兮兮的银器。这些东西还是我继母的外婆传下来的呢。
  把这些东西运回家实在是麻烦。一个好心的出租车司机帮我把一个大木书柜绑上了绳子,可我还是得自己把它背回家。要是我现在住在约瑟夫家和我纽约大家庭的附近,我大概经常会找到帮手的。我知道就像许多初到一个城市的人一样,我只有花钱才有人肯帮忙。谁知打电话找了两个搬运工都不满意,我只能再找第三个。他登在craigslist.com网站上题为《有卡车的男人》的广告是这么结尾的:“祝你好运。韦尔斯上。”一个搬运工怎么会有韦尔斯这样的名字呢?我打电话给他,请他周日来搬走那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和那台大屏幕电视机。他很好说话,声音听起来像是英语专业学生在和同学聊天。
  劳动节前一天,我在大楼的警卫室外和韦尔斯见了面,打了招呼。相视一笑后,我们钻进他的松绿色丰田卡车准备去搬家具。收音机里飘着巴蒂·赫利的悠扬歌声。我们自由自在地谈论音乐,交流在布鲁克林的生活经验。虽然刚从北卡罗来纳搬到这儿不过9个月,可他说起纽约来却和当地人一样熟门熟路。
  “你是从哪儿搬来的?”他问我。
  “巴黎。”
  “啊,很好。我曾在阿讷西住过3个月。”他用温文尔雅的法语回答道。
  我遇到了一个乡村来的伙伴。
  他的头发像婴儿的那样蓬松,带着淡黄色,皮肤像牛奶一样白。他亮闪闪的绿眸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曾在德国上学,在塞内加尔当过志愿者。他一边像个搬运工一样到处做兼职,一边在一家媒体企业干一份全职工作。尽管只有20多岁,但毫无疑问他有着丰富的生活阅历。韦尔斯本来是我雇来帮忙的,可和他呆了一段时间,彼此熟悉之后,我几乎忘记付钱这回事了。搬完之后,我给他一听可乐,这样我们可以接着谈下去。
  他注意到了我桌上那本关于精神分裂症遗传性的书。尽管我之前对他避而不谈我们进行的调查,我还是挺平静地告诉他,我的生母曾被查出患有精神分裂症。
  “我曾祖母也曾在精神疾病中心呆过好多年。”他的回答十分平静,好像这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他把他的电话号码给了我,让我需要他服务的时候好告诉他。可我感觉他这是在想方设法约我出去。晕晕乎乎地和他告别之后,我紧紧地抓住写有他电话的小纸片,生怕它丢了似的。
  我很快打了过去,问他能否抽时间一起出去。“好啊!”他的回答很热情。接着我们商量了那晚该怎么过。
  我很庆幸,如果是我家人来帮我搬家的话,我就永远见不到我的男朋友了。
  
  一星期后,我们回到了家谱阅览室。保拉和我又重新开始了令人乏味的检索人名和日期的工作。在查到以字母T开头的人名时,我听见保拉合上了书。保拉改进了检索方法,已完成了她那一半的检索任务,排除了我们两人的姓是由以A到K字母开头的可能性。我们继续找下去,查到了沙因和伯恩斯坦,发现我们的名字竟然和我们养父母的名字是一样的,实在是有点讽刺意味。我示意保拉坐在我旁边,让她负责查阅这本书的左边部分。我们如同暹罗的双胞胎一样,同时看着一本书。
  虽然我们小心翼翼地检索着名字列表,我仍然担心我们会漏掉或会出错,因为检索时我们不时地停下来小声说话。当保拉指着关于她一些同学的条目时,我一直记着要告诉她关于韦尔斯的事。
  “我对他感觉不错,他说我很漂亮。”
  “我也听到过这类赞美。”保拉说道。我坐了个鬼脸,强调这句赞美是给我一个人的。
  “嘘!” 一位坐在长桌尽头的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嘀咕道。
  “对不起。”我们眨了一下眼睛一同说道,我们尽量忍住不笑。突然之间,保拉和我成了被老师责骂的淘气小女孩。尽管现在我们的检索工作十分严肃,但我们发现现在的气氛要比预期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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