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缘去来

作者:徐 风



了这些逸事后的感觉。后来她看到毛小雄。总觉得他有一点特别。据说他脾气很怪,平时不大跟人说话,他放录像的时候。观众是不可以喧哗的,也许在毛小雄看来,那是对他劳动的不尊重。如果有人故意喧哗,他就会把录像停下来,把那几个人赶出去。遇上不买账的观众,争吵就开始了,有时还开打。在这方面毛小雄总是占不到什么便宜。别人老看到他鼻青眼肿的。后来,每轮到他放录像的时候,毛馆长就在场内巡逻,群艺馆的人说,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郝阿姨那天在离开书场的时候基本上是空手而归的。这是她早就料到的一个结局。韦蕊把那件事回绝得干干净净,却没有说一个“不”。她的表情居然是一点不动声色。郝阿姨第一次领教了韦蕊的厉害。这是后来毛馆长告诉她的。韦蕊当时以为,她拒绝了郝阿姨的说媒,等于把自己的一条路给断送了。毛馆长和毛小雄就在路的那一端朝她招手。原来毛馆长为她安排的一切都是有偿的。现在她再也不应该有什么非分之想,老老实实在书场里呆下去吧。
  一个星期以后,毛馆长亲自找韦蕊谈话。告诉她,馆长办公会议已同意调她到文艺辅导部工作。
  韦蕊很惊诧。她等着毛馆长说下去。毛馆长肯定要说条件的,或者肯定要说一些让她很难受的话的。可是毛馆长没有,他和她的谈话很简短。然后他把她领到文艺辅导部的那间大办公室里,大声宣布说给你们配了一位新同志,其实也不是新同志了,韦蕊么,大家应该认识的。她过去在工厂就是老文艺骨干,编导的歌舞还得过市里的奖。现在馆里派她来加强文艺辅导部的力量。等等。
  大办公室里的七八张脸都仰起来,但看不出什么表情。部主任薛荔,一个三十岁左右、蛮干练的女人,据说她能写诗,编导的小品曾经得过奖,主持节目起来,那种脱口秀,也是蛮厉害的。是个公认的才女。她欠了欠身子站起来,懒洋洋地说欢迎啊,眼珠子在韦蕊脸上扫了一下。就那么一下,让韦蕊感到像鞭子甩过来似的。然后她把韦蕊领到靠墙角的光线昏暗的一张旧办公桌前,说你就坐这里吧。
  韦蕊机械地坐下来。心里一下子乱成一团。
  办公室里的人再也不看她了,各自做着案头的事。一部电话机则永远没有停歇的时候。
  好像这里的人都不欢迎她。
  倒是紧靠她办公桌的郭圆圆。对她客气一些。
  她在书场的工作,被一位新来的中年妇女接替了,她姓应,人很瘦,据说有肾炎,是从歌舞团调来的。
  现在她用不到去向毛馆长汇报工作了。她甚至没有理由去馆长室。也没有机会接触毛馆长了。有时难得在走廊里看到他的背影。想上去招呼。可是他已经进屋了。
  她一点也不习惯,整天无所适从的样子。原来她和毛馆长之间的联系是很重要的。鸡头再怎么差劲。也比凤尾强些呢。
  她突然一点也想不起要求调换工作的理由了,自己在书场呆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呢?
  文艺辅导部的每个人都很忙,可你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他们都有自己的据点,自己的辅导单位,说走就走了。没有人安排她做什么,坐了几天冷板凳。她终于忍不住去找了毛馆长,可一进门。她看到薛荔和毛馆长挨得很近地在看一份什么材料,薛荔好像在解释什么,毛馆长则频频点头。然后他们都笑了起来。那样子在韦蕊看来是很亲昵的。
  她便只好退出来了。
  路过郝阿姨办公室的时候。她故意进去要了几只信封。顺便和郝阿姨说说话。郝阿姨正在忙着什么,没心思和她闲聊。郝阿姨好像已经忘记给她说媒这件事了。她感到无趣,好像自己是个多余人了。
  说不定郝阿姨来给她说媒,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毛馆长并不知道。
  这天吃过晚饭,她突然想到录像厅去看看。
  原先她是从来不到馆里的录像厅去的。那里的观众大多是些外地民工,永远是闹哄哄的。她刚进门就看到毛馆长了,他正在帮着维持秩序。额头都冒汗了。于是她便迎上去。叫了一声,也帮着在门口收票。毛馆长说小韦你怎么来了?韦蕊说来看录像呀。毛馆长笑笑,说今天的片子是蛮好看的。
  原来今天要放一部新片子。是周润发主演的,所以观众很多。自然,今天是毛小雄放录像,他正在蛮认真地检查机器。她随意地叫了他一声,他淡漠地点了点头,继续忙着他的。
  现在韦蕊认定了,所谓说媒,都是郝阿姨一厢情愿。她还不是想拍馆长马屁吗?
  过了一会儿录像就开始了。韦蕊紧挨着毛馆长坐了下来。她还是第一次和毛馆长坐得这么近。她只有这个办法了,她必须利用机会,把自己的委屈和想法汇报一下。她朝四周看了一下,发现人堆里还有几个馆里的熟人,心里便生起几分怯意。几次都开不了口,觉得今天真是选错了地方。这时候周润发突然被敌手打翻在地了,但他及时地朝敌手开了一枪,并且击中了要害,观众们一片欢呼。毛馆长显然看得很投入。周润发第二次被敌手打倒在地的时候,他的表情显得那么紧张,以至一把抓住了韦蕊的手。开始韦蕊吃了一惊。周围一片漆黑,所有的眼睛都盯着屏幕。毛馆长好像不是有意抓她的手的。他只是太投入了,随便抓到一样东西,给自己壮胆。他的眼睛瞪得那么大。恨不得冲上屏幕去助战似的。所以她的手没有动。任凭毛馆长抓着,他的手很大,瘦棱棱的,手心很湿。几乎把她的手包裹起来了。她的心怦怦眺着。偷偷觑了一下四周。不管怎样这总是一只男人的手啊,要是被别人看到了,像什么话?过了一会儿了。毛馆长还没有松开的意思,她便试着挣脱了。没想到毛馆长一下子更用力地抓住她那只手。那种用力只是坚决的意思。并不粗暴。力气用得刚中带柔。她的脑子里轰地一下,这怎么可能呢?在这样的一个场合,毛馆长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可以?!无论怎么说也太荒唐、太危险了。她甚至想,这肯定不是毛馆长的手。是不是搞错了?可是,真真切切的是毛馆长呀。虽然他的目光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但他的心思肯定转移到手上了。那只手突然变得温柔了。不再是抓而是握住她了。那种握其实还不是握,而是包容地、轻柔地抚摸。甚至他还腾出一根食指,极轻地一下一下地刮她的掌心,像微风不经意地拂过水面;又仿佛在悄悄地说,别怕,没人看见,这样玩玩不是蛮好、蛮刺激的吗?
  这一刻韦蕊完全僵直地变成了一根木头。
  就在闹哄哄的录像厅里,韦蕊完成了她身心的第一次崩溃。
  
  第二章
  
  其实,在韦蕊以前的经历里:也遇到过这样尴尬的事。
  那年她从一所幼儿师范学校毕业。按理要分到幼儿园去当教师。她的母亲,当时是街道居委会主任。是个非常有主见的人,她并不希望宝贝女儿成天做孩儿王。支持她这种想法是一位在电子器件厂当工会主席的同学。据说在中学时他曾经暗恋过她。他当然愿意为此效劳。当时的电子器件厂是名牌企业。生产的电视机一直出口到非洲呢。工人的奖金在全市所有企业里也是最高的。韦蕊便在母亲说服下,进厂当了一名广播员。
  工会主席姓马,自然对她十分关照。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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