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缘去来
作者:徐 风
盛一兰提供的情况。有些韦蕊还真不知道。她看着盛一兰手里的小本子,带着点酸意说,韵州的组织部长。干脆让你当算了。
盛一兰得意地假咳一声,说,我家老爸,早先就是你们修长林现在的职务,我虽然不爱管闲事。可也带着两只眼睛和耳朵嘛。
韦蕊脸红了,骂道,胡说八道,什么你们我们的。
盛一兰说,赶快行动吧,那把椅子,肯定有许多人盯着,不早下手,就被别人夺走了。
这一天。西望峪正巧有便车来省城,她就请了假,跟车回了韵州。她找修长林,他的手机关着。电话打到组织部办公室,接电话的一个女同志说。修部长下乡调研了。她问什么时候回来?对方说不知道,就把电话挂了。
在家里陪父母吃了一顿饭,盛一兰的一番话,把她的心说乱了。胡乱吃了一碗,竟不知道吃的是什么。放下饭碗。韦蕊就去了小姑妈家。这个时候,她需要小姑妈的智慧。小姑妈比一年前瘦了些,两个眼袋有些鼓起来,像金鱼泡一样。她的观点竟然和盛一兰惊人地相似。回文化局。是时候了!韦蕊的心里,像是一堆灰烬,本来已经没有一点烟气了,突然被风煽着,灰烬里竟然还有火种的,一点点地,火苗就旺起来了。那些人,那些事,一齐涌上心头。原先蛰伏、昏睡在心底的种子,突然就发芽了
她一定要找到修长林。她给他发短信:有急事报告,求安排接见。过了好半天,修长林终于回电了,晚上八点在他办公室见。
组织部在市委大厦11楼。在韵州的干部圈里,11楼是个特定名词。谁要提升了,就说谁被11楼看中了。韦蕊在见修长林前补了一点淡妆,头发扎成一个马尾松,一件紫红的风衣,衬着她的白皙、文静,有一种华贵的气质。她走进修长林的办公室,用的是老熟人之间的招呼。修长林也不把她当客人,他正在找一份什么材料,让她自己倒水喝。他们的话题就从韦蕊即将面临的分配开始。
韦蕊直截了当地提出,她想回文化局,毕竟情况熟悉,专业也对口。修长林说,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高参们的主意?韦蕊说,我有什么高参啊?修长林锐利地看了她一眼,说,富贵而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你知道这话是谁说的吗?韦蕊老实地说,才疏学浅,不知道。修长林说,项羽。一个古人。霸王别姬的故事总该知道吧,说的就是他。韦蕊咕噜道,扯那么远干吗?修长林说,你连这点都不知道,还想去文化局?韦蕊说,我本来就是文化局的嘛!那你说,我该去哪里?修长林说,我个人认为,你去团市委比较合适。那里年轻人多。思想活跃。韦蕊摇头说,不想去。要么去文化局,要么还是回西望峪。修长林说,我没权做这个主,你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韦蕊觉得,修长林的口气不太像她的上级,倒像她的家长。即便是拒绝,也是家长式的,既然这样,她不妨耍点小孩子脾气。她说如果不让她去文化局,她一定回西望峪,在那里嫁一个农民,搭三间茅屋,养一群鸡。在那里男耕女织一辈子算了。修长林脸上看不出表情。说,想学陶渊明啊,不错,我举双手赞成。到时候一定去参观你的养鸡场。说完,看了看手表,说八点半还要去9楼列席一个会议,9楼是书记楼,那里的会议,经常从深夜才开始。韦蕊嘟着嘴说,约你约了老半天,就给我半个小时啊。吝啬鬼!
修长林把她送到门口,说,不要为了工作的事,到处乱跑。
她没好气地说,放心。我一定在西伯利亚做一个好公民。
她眼睛的余光里,看到他宽厚地笑了。
修长林虽然没有给她任何承诺,但是韦蕊心里却一点点踏实起来。第二天她赶回省党校。把事情跟盛一兰说了,盛一兰说,你哪世修来的好福气?真让我妒忌!韦蕊说,他并没有答应我什么呀。盛一兰说,他建议你去团市委,你以为是随便说说的呀,这证明他已经在替你考虑了。团市委可是出干部的地方。韦蕊说,我跟他说了,不去。盛一兰长叹一声,你有本钱跟他叫板啊,哪像我,下一站还不知道在哪里呢。韦蕊说,你老爸不是还有余热吗?盛一兰苦笑了一下,说,人老珠黄了。要不然,钱进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步田地。韦蕊听她提到钱进,就沉默了。盛一兰情绪低落地说,我们俩可能还得散伙。韦蕊低低地问,为什么?还是因为我吗?盛一兰摇头说。不是。脱离了体制,他的思想、性格变得很极端,许多事情,我们说不到一块儿。韦蕊想了想说,你们相互让着点。不就好了么?盛一兰呛了她一句: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懂什么?
韦蕊品咂着盛一兰的气话,心想,“脱离了体制”的钱进会是一种什么样子?他那样的人,从来就被体制惯坏了,为什么要轻易离开呢?其实,体制本身就是一个气场,在里面的人,都被一股气撑着,一个个那么精神抖擞、脸面光鲜,许多人一旦脱离,突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结业典礼上。韦蕊和盛一兰都上台领取了优秀学员奖状。临走前,大家在拍分别照。气氛热烈,也有些伤感。袁芳家里有事,提前回了莘州。赵挚来送行了。韦蕊请他帮她和盛一兰在党校门口拍一张合影。她和盛一兰挨得很紧,目光一致地看着前方,赵挚按下快门的时候,韦蕊的眼泪下来了。
赵挚指着韦蕊,悄悄问盛一兰,名花有主了吗?盛一兰瞥了他一眼,说,你就另打主意吧,天下好姑娘多的是嘛。赵挚说,缘分的力量可以战胜一切嘛。我会去韵帅I找你们的。说不定,到时候你们还得求我呢。
回到韵州的第三天,陈洁就被任命为市教育局党委副书记,盛一兰被任命为市公安局副局长。但没有韦蕊的消息。意外欣喜的盛一兰来电话耍韦蕊沉住气。这个时候不要去找修长林了。韦蕊心里哪还有一块安静的地方?在家里果不住,索性去了西望峪。老凌和丘桂玉见了她,都改口叫她韦局长了,她很诧异,问。风是从哪里吹来的?丘桂玉说文昌宫都炸开了锅了。韦蕊一笑,便不再问什么,她把阁楼收拾了一下,打算在这里好好休整几天。老凌说,还整理什么。我敢打赌。明天你就得回去。
去乡政府,所有的人见到她,都异常热情。在自己的办公室。她又领略了一番久违了的孙胡子的脚臭味。孙胡子索性光着两只脚丫子跟她聊天;她实在吃不消,借故去见了新来的党委沈书记,一个看上去憨厚、精干的中年男子。沈书记热情地说,恭喜你啊,韦局长。韦蕊说。我什么也不知道啊,该不会是弄错了?沈书记说,不会吧,前几天,我在市里就听说了嘛。
一份纳闷萦绕于心。但这一次。她特别沉得住气。
她在西望峪住了一夜。晚上,她去了一趟青梅园,跟那些久违了的树道别,有风轻柔飘来,还有明月,水银一般流泻,美化着那些前尘往事。树园里一片安谧。她有太多的感慨,但并没有矫情。心里明显地有一块缺失,那样具体而实在。是一个叫修长林的人。他走了。扁担街家家户户的灯依然那么温暖地亮着,每一家的喜怒哀乐,如同他们寻常的晚餐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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