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缘去来

作者:徐 风



跑。他要求组织部对你的情况进行调查,不管去不去,一定要讨个公道!你知道吗。修书记的爱人患了重病,那几天,他连家都顾不上回
  韦蕊的眼圈又红了。低下头说。我知道我不配。
  吕大姐说,一直到昨天傍晚,你的事才正式定下来,别人昨天就都去省城报到了,你这晚班车真够悬的。小韦啊,你可要为修书记争口气啊。
  韦蕊抬起头说。修书记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吕大姐难得地激动起来,说,你这个问题提得好,不瞒你说,以前我也觉得他偏心,但是,实践表明,修书记是个正派人,这点我老吕看得准,他对你,对别人,都是一样的。
  修长林是你的一个菩萨。韦蕊走出乡政府大院的时候,心里默念着小姑妈曾经讲过的话。她有一种预感,从此她的命运或许会有一个大的转折。西望峪可能成为她的革命圣地,她将跨过黄河长江。向着太阳前进。她激动得有点透不过气来,同时也有些伤感。时间太急,她赶到文化站去向老凌和丘桂玉告别,老凌好像有预感,情绪并没有大的波动,只是说,好事啊,不过,这一走,就不会回来了。
  这句话说得低沉、压抑,是从心的深处迸发出来的。韦蕊听了,心里一阵难过。
  丘桂玉先是惊讶,这么大的事,居然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她这棵消息树,显然是失职了。后来听说韦蕊马上就要走,她就手忙脚乱起来。自家采的野山茶总是要带上两斤的,还有笋干。省城的人爱吃这个,你就送给老师吧;让韦蕊惊讶的是,丘桂玉还偷空给她织了一件毛衣。绛红色,是丘桂玉认为最好看的颜色。丘桂玉说,本来打算天凉了再给你的,就差袖口这几针了。你等一等。韦蕊看着丘桂玉埋下头去飞快地缌着毛衣袖口,眼泪忍不住下来了,她不想让丘桂玉看到,赶紧偏过头去。老凌正往阁楼上爬。好像要找什么东西,就说,你们不要忙了,我带不了这么多东西的。老凌说,上次我去你家,知道你爹有风湿痛,我找人要了个偏方。上山采的草药,你让他吃吃看。说着把一大包东西递给她。韦蕊心里发热,父亲的风湿痛她都记不住,老凌去了一次却记住了。丘桂玉说。小韦你得给小翠写个条,这丫头重感情。她要知道你走了,不哭才怪。韦蕊说,好,好,我马上写。她展开纸笔,心里乱哄哄的,不知道写什么好。老凌看在眼里,说不写也罢,你去了省城后,有空再写吧。韦蕊终于在纸上写道:小翠,我突然接到通知,要去省党校学习。来不及向你告别,但我会想你的。到了省城,我会给你写信。
  老凌和丘桂玉执意要把她送到车站。她死活不肯,说她又不是不回来了。后来丘桂玉说,别争了,就我来送你吧。老凌瞪了她一眼,又不好说什么。韦蕊说那就你们一起送我吧。老凌就像孩子一样咧嘴笑了。
  韦蕊乘车到了韵州,没出汽车站,赶紧到售票窗口买去省城的车票。排队买票的人很多,其间还不断地有人插队,半天还不往前挪一步。有的人就起哄。性情暴烈的人还捋起了拳头。韦蕊心里着急,四周张望着,她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在眼前一晃。是老米!她挤出排队的人群,大声地叫他。老米一看是她,赶紧跑过来。问她去哪里?韦蕊简单把事情跟他说了一下,老米说没问题,他跟票房说一声就行。然后就带她去值班站长室,把仅有的一把椅子让她坐下。韦蕊心里矛盾着。不知怎么跟他说钱进的事。老米说,钱进辞职的事你知道了吧?韦蕊冷冷地说,不知道啊。他为什么要辞职?老米说,你知道他的性格,他怎么肯到老龄办那个破地方去上班呢?这样的大事。他怎么会不告诉你?韦蕊语塞,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老米看她的脸色一点点黯淡下去,问,你们总不是闹别扭了吧?韦蕊看着别处说,我们本来就只是朋友,许多事情,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反正,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倒是他,所作所为,太令人失望了。方便的话,你转告他,以后就不要再联系了。一切的一切。到此为止吧。
  最后的几句话。韦蕊说得决绝、干脆。老米有些吃惊地看着她,他发现她的一双平时很好看的眼睛。突然变得很凶。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韦蕊站起来说,就这样吧,老米。我要走了。
  省委党校坐落在一条僻静的老马路上,它的底子是民国史上一位有名的大先生的故宅,这位大先生姓陈。号称清末四公子之一,还是什么同光体的领袖。虎父无犬子,他的大儿子是画家,据说还做过齐白石的老师;另一个儿子学问也非常了得,中年以后双目失明,仍然著述等身,名头也大得吓人。陈家故宅的庭院自然早就没了,但主楼还在,虽然老旧,仍然有着轩昂的气派。沿着它,是连接起来的楼群,一节节车厢一样,分别有着各个时代的痕迹。但园林里的树,说不定还是当年主人栽下的,法国梧桐、海棠、蔷薇、棕榈、玉兰……都有着相当的岁数,以及石坊、仪门、回廊,还有那长长甬道上一块块古朴的青砖,也都有着不凡的身价。就连树林里的鸟鸣。也仿佛透着贵族气。人走进这里,就觉得宁静、安谧、肃穆。
  韦蕊没有赶得上培训班的开学典礼。她是傍晚才到的,总务处的人已经下班了,幸好班主任葛志娉还在,她四十多岁,戴着眼镜,齐耳短发。看上去朴素干练。她说她已经知道韦蕊迟到的原因,没关系,食宿都安排好了。说着就招呼一个胖胖的女同学过来带她先去食堂吃晚饭。女同学热情地向韦蕊作自我介绍:袁芳,来自莘州报社。然后帮她提着行李去食堂。食堂开饭的时间已经过了,饭厅里人不多,韦蕊找了一张还算干净的饭桌,刚坐下,袁芳就帮她把饭菜打来,说这食堂做的狮子头还是很不错的,我这不怕胖的人一口气吃了两个呢。韦蕊觉得她人很热情、直爽。说,我也喜欢吃狮子头,不过,最多,一次吃一个就够了。袁芳说吃吧吃吧。今天第一次,你就吃它两个杀馋!韦蕊笑着说,好的,今天俺也做回花和尚!正吃着,旁边有人喊,盛一兰,快走啊。电影快开始了!韦蕊一抬头,就木愣在那里,盛一兰拿着刚吃完的碗筷,一脸笑意地从她旁边走过去。韦蕊的脸色顿时变得青白,喃喃地说,她……也来了。袁芳说,你是说盛一兰?对了,她也是韵州来的。你认识她吧?韦蕊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说,真巧啊。袁芳说,她跟咱们是一个宿舍的,晚上大家就都熟悉了。韦蕊突然站起来,说不吃了。提起行李,转身要走。袁芳看她神色不太对头,问,你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韦蕊不吭声,走出食堂,问袁芳哪里有公用电话?袁芳说,先把行李放到宿舍里。回头再打吧。韦蕊说不行,我得立即打这个电话。袁芳说,校门外就有电话亭,要不这样吧,行李交给我,你去打电话。韦蕊想了想。说,还是我自己拿着吧,谢谢你了。袁芳有一种不被信任的感觉,她站在那里,不知道这位迟到的新同学出了什么岔子,她突然变得那么仓皇,像受惊的鸟,在夜色里突然逃遁。
  韦蕊走到电话亭的时候,心里已经乱成一片。她试着给修长林打电话,她不知道自己的运气如何,如果修长林没回家,这时一定会在办公室。她打过去,好久没有人接。她的眼泪下来了,她终于知道,修长林对于她。是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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