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缘去来

作者:徐 风



让他多躺会儿。你们难得下乡。在这住一宿也算体验生活呢。老汤走的时候有些摇摇晃晃。走出几步又回头,说小韦老师,麻烦你多照顾毛馆长了。韦蕊感到。他的笑容里有着隐约的暧昧。环顾四周,走廊和房间都是木结构,横的竖的,都似光着胳膊绞在一起。光线有些昏暗。房间里虽然陈设简易,床铺倒也干净:想不到这偏僻的小镇竟有这么个蛮有诗意的秋水旅馆。窗外,即是清盈的河水,不远的地方还架着一座古老的石拱桥。岸边,一些疏疏的垂柳倒影在水中,几只白鹅昂昂地驶过。不一会儿就被驶过的渔船驱散了。远处。偶尔传来鱼鹰的聒噪。这个水乡小镇的下午是恬静的。但韦蕊心里却有些乱。即将到来的黄昏充满了暧昧的气息,如果她和毛馆长真的在这里住一夜,回去怎么解释?她和毛馆长出来的时候。在文昌宫的大门口碰到了薛荔,她能感受到薛荔那两道尖锐目光的含意。现在她有些莫名的害怕,要是毛馆长能突然醒来就好了,他们可以赶晚班车回城去。但毛馆长依然鼾声如雷。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感到闷热,打开电扇,呼呼的风把她吹得有些晕,后来她也靠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个中年女人敲门进来,笑嘻嘻地说自己是老汤的女人,给他们送晚饭来了。木格子,小屉笼,用蓝花布兜着。几样小菜盛在勾了金边的小汤碗里。女人说老汤喝多了,在家躺着,他就不陪你们吃晚饭了。晚上他来看你们。韦蕊便领着她到隔壁去看毛馆长。叫了几声。脸朝里床睡的毛馆长却毫无反应。女人笑着说不要叫了。男人喝醉了都这样,小韦老师你先吃吧。韦蕊说中午吃的我还没有消化呢。女人说我烧的家常小菜,可不比馆子里差,不瞒你说,毛馆长每次来,总要尝尝我烧的小菜呢。
  一直到把老汤的妻子送走。韦蕊才发现这小旅馆里就她和毛馆长两个客人。服务员早就躲在值班室里看电视了。昏暗的走廊深处,好像有着窥视的眼睛。她的忐忑在一点点增加。镇定了一会儿。她又为自己的想法好笑。但一份隐隐的不安。却始终贴着肺腑。天边滚过一阵闷雷,一会儿开始下雨了。窗子上密集着节奏紊乱的雨点。夜幕迅速地笼罩四周。韦蕊关紧房门。简单冲了一个澡。隔壁还是没有一点动静。看样子老汤是不会来了,他和毛馆长之间好像有着某种默契?但愿毛馆长能一觉睡到天亮,她也做个好梦。其实呢,自己这次出来,还是有许多话想要对毛馆长讲的。能和毛馆长单独说说话,这样的机会并不是想有就有的呀。韦蕊胡思乱想着。看了一会儿飘着雪花的黑白电视。便昏昏沉沉睡着了。
  她当然不知道。其实她睡着了不多久,毛馆长就醒了。他轻手轻脚地敲她的门,轻轻地叫她的名字。毛馆长没费什么力气就开了她的门。然后很有耐心地坐在她的床沿上。欣赏她的睡姿。当然还有她半裸着的身体。毛馆长还点燃了一支蚊香,是因为有几只煞风景的蚊子在暗处对他实施攻击。后来他把灯熄灭了。雨后的子夜居然有一轮明晃晃的月亮。睡足了觉因而精力充沛的毛馆长在月光的流泻中从容地做着他要做的事。他解开韦蕊的乳罩扣子的动作非常娴熟。接下来还有其它的一些程序。他也做得有条不紊。而韦蕊的惊醒并没有让他吓着,他及时地开灯。是要让韦蕊看到,他是公平的,因为他自己也是近乎一丝不挂地暴露在她面前,除了一个刚刚安装的乳白色避孕套(他对她是多么地负责呵)。然后他在韦蕊发出一声压抑的惊恐的尖叫的时候一举有力地进入了她的身体。
  就像磁带在迅速倒片:中午喝酒的时候,老汤曾反复恭维毛馆长是个处处用实力说话的人。
  什么都中断了。白花花的一片。
  暴风雨。小舢板触礁。几乎在灭顶的时候却又被巨浪冲到浅滩上,然后在烈日的炙烤下龟裂成一片一片。所有的真实都被窒息般的难受抽走了。
  仅仅几分钟,毛馆长把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切都猝不及防。
  接下来毛馆长开始忏悔了。《复活》?聂赫留朵夫?玛丝洛娃?不。她不是。而他之所以那么粗暴,而省略了一切必要的前奏,是因为他太喜欢她。他反复地说。而且这种喜欢压抑得太久了。特别是她得了游泳冠军后。他喜欢她的程度,几乎就要疯了!她根本就不会理解,也根本不知道当时他把她从那个工厂里调出来有多么困难。毛馆长耐心地解释着。一些细节像长了爪子的蜘蛛。爬到她的面前。可恶的工会主席在背后说她的种种坏话,当时局里领导的不同意见。而人事部门对她进入事业编制如何设卡……所有的问题,都必须人去跑。去解决。他只差没有拜菩萨了。为了什么啊?只是因为喜欢。当然也是为了挖掘人才、培养人才;可是被称作人才的人太多了,他堂堂一个馆长,凭什么平白无故地为了一个仅有幼儿师范毕业文凭的小黄毛丫头到处奔走啊?
  一句话,还是因为喜欢。
  毛馆长的絮絮叨叨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显得特别刺耳。脸色苍白的韦蕊一直在抽泣,她的下身很痛,头则更疼得往心里钻。她无法接受一个已经在她身上发生的事实,她被人强奸了。
  接下来的局面有些僵持。韦蕊的情绪一度有些失控。她几次要冲出门去,被毛馆长有力地阻拦了。他开始忏悔,内容非常具体。首先他不知道她还是个处女。真理这东西。是需要实践来检验的。这话太正确了。不过男女之间只要两情相悦,根本不存在谁欺负谁的问题。他肯定会对她负责的,岂止是负责呢?他会非常非常地关照她。她多年轻啊,又多幸运啊。生活的道路上能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应该感到欣慰。他还提醒她,《大路颂》的获奖证书已经发下来了,上面可是有她的名字的。今后评职称是很管用的。馆里有多少人在眼红啊,有的人一辈子也没有得过这样的大奖呢!而且有的人已经把他恨成一个洞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韦蕊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听起来过于平静,幽幽地有些失真,有些空洞;她请毛馆长放心,她不会告他强奸罪的。她还问他,他们之间是不是已经扯平了?她还欠他的吗?
  毛馆长突然打了一个寒颤。在这样闷热的夏夜,他不断地冒着冷汗。也许在他猎艳的生涯里还没有碰到过这样的女人。他宁愿她耍赖,或者提一些没有道理的要求。但韦蕊迅速冷静下来的态度让他明白,她可不是一个用几句花言巧语就可以打发的尤物。他需要认真来对付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情况。他开始对她开一些听起来并不空洞的支票,比如,送她去省里进修,培养她当后备干部等等。但在很长的时间里他们并没有达成任何协议。后来韦蕊请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她想一个人静一静。毛馆长几乎要哭出声来,他已经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了,为什么不能被理解呢?如果她要他跳楼,就讲一声吧,士为知己者死嘛。
  很长的时间里,韦蕊怔怔地看着这个叫毛馆长的男人。他就是毛馆长吗?平时他在走廊里的一声咳嗽,一个眼色,一点表情,都足够让她琢磨一阵子的。现在他怎么突然变成一滩烂泥巴了?谁是烂泥巴?是她呢;是他把她变成烂泥巴的;原来男人要把女人变成烂泥巴,真是太容易了。
  她的内心有一种深刻的痛楚,人生最重要

[1] [2] [3] [4]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