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缘去来

作者:徐 风



薛荔一见他就拉下脸,说,凌站长,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个老实人呢!
  老凌有些不知所措。他喃喃地说,天晓得,我哪儿不老实了呢?
  薛荔扑哧一声笑了,说,你要真是个老实人。还会给韦蕊那样的人说话?
  老凌愣了一下,韦蕊怎么了?她不就是请假休息嘛!
  薛荔又拉下脸,你就别隐瞒了,谁不知道她那些破事啊,这种人,只配呆在那里,永远不能让她回来。
  老凌的脸也沉下来了。
  薛荔知道这句话有些伤着老凌了,赶紧圆场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像韦蕊这样的人,真应该在艰苦的地方好好锻炼锻炼。
  薛荔发现。老凌并没有因为她的解释而缓过脸来。于是,她热情地提出,她要请他吃饭,本来她还要谢谢他帮买木料的事呢!
  可是老凌已经转过身去了。
  就因为韦蕊,老凌在城里开会的三天心情一直有些郁闷。韦蕊没有回家,这能说明什么问题?既然是病假,她可以去外地看病、休养,别人管得着吗?那么多的人对她如此关注,全吃错了药似的。不就那么点事吗?老凌宁肯相信她是吃了别人的亏,也不相信她是个坏女人。
  凭良心讲,韦蕊走了,他心里竟然有些落寞。原来他是喜欢她在身边的。他并不在乎她能做些什么,只要她的身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能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说话,他就觉得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自己是不是真的像丘桂玉骂的那样,有些老不正经了?
  天地良心!老凌捂住自己的胸口说,我可不是姓毛的那种人啊。
  可惜,多少年来,就是没有人能治一治毛馆长。旁人看来。他是个多么儒雅而又精致的艺术专家,又是个有职有权的领导。关于他的德行,老凌也有两只耳朵,若是把他治住了,文昌宫的正气就抬头了。
  老凌想事想多了,牙也疼起来,但老凌不是一个擅长逻辑思维的人。事情想多了,他脑子里就会乱成一锅粥。
  回到西望峪,老婆丘桂玉兴奋地告诉他。修书记亲自来过了,一个人来的;连陈委员也没带。这个修书记真有意思,像个看风水的,把咱这个三间破楼看了个遍。可一句实心的话也没留下,走的时候说,让老凌回来后上我办公室来一趟。
  丘桂玉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泛着红光。在她的记忆里,乡党委书记视察文化站。还是破天荒第一次。尤其是老凌不在,由她主陪,这个规格和待遇让她现在想起来心还怦怦乱跳。
  老凌突然一拍大腿,说。这三间破楼有救了!
  可是,第二天修书记召见他的时候,并没有提到那三间破楼。他一开始就问,为什么不见那个韦蕊上班呢?
  修长林也就40来岁,中等个儿,疏眉淡眼,额头上有一道皱纹刻得很深,如果他转过身去,你会看到他后脑勺上头发很少,但还没有谢顶。他看上去有些显老,不笑的时候,又容易给人一种城府很深的感觉。
  老凌想,一个小小的韦蕊,惊动了多少人啊!听修书记的口气,倒是个不喜欢绕弯子的人。便慢吞吞回答道,韦蕊身体不好。休息一个月哩。
  修长林一摆手说。把真正的原因告诉我,不要有顾虑,我喜欢听真话。
  老凌摇头说,捕风捉影的事,我说不出口。
  修长林说,你们文化人闲话就是多。我没来多久。那些闲言碎语就灌得我耳朵起茧子了,我不感兴趣。但是眼下我要用人。西望峪的经济为什么搞不过人家?没东西吸引别人来投资啊?但是我看这里的民间文化潜力很大,剪纸、烙画、还有风筝,尤其是民间舞蹈,我跑了十几个村摸情况,好多人告诉我,老早以前,西望峪逢年过节特别热闹,什么盾牌舞、花灯舞、龙灯舞……茶泉村有个80多岁的陈根弟老太太,剪纸剪了一辈子,我看她的剪纸完全可以到韵州城里去开展览嘛。
  老凌按捺不住地说。她是我嫡亲姨妈!
  修长林笑了,说。我保证她可以轰动韵州。
  老凌觉得自己的心眺在急速加快。以前的乡书记。都是拼了老命抓经济,跑项目,像文化站这样伸手要钱的穷部门。从来不在书记大人的视野里。平时搞点文娱活动,就像个体面叫花子跟乡里要钱,在领导们看来,那些陈年烂谷子一般的民间群众文化。是白扔钱的事情。
  可这个修长林正相反。按照他的设想,要把这里历史上的民间文化挖掘出来,特别是民间舞蹈。要搞成一台节目,到韵州城里去搞专场演出,甚至可以到省里去比赛。
  看到那个陈老太的剪纸,我当时非常激动,没想到这山旮旯里还藏着一个真宝贝,别说在韵州,就是在省里,也是可以打响的呀!别人那里没东西,还搞个什么豆腐节、蔬菜节呢,咱们这里就打民间文化牌,这张牌打响了。西望峪就不是韵州的西伯利亚了。到时候老凌你看吧。
  老凌的脸涨得滚烫。他有点不好意思,激动作为一个词根,在他的内心深处已经沉睡了多年,也就是这么几句烫心的话,让他居然听到了热血在自己的血管里像提了速的火车一样风驰电掣。
  修长林又提到了韦蕊,说他在市机关工作的时候,好几次看过韦蕊表演的歌舞节目,至少她也是韵州的小名人嘛。既然她在咱们这里工作,就要用好她。
  老凌觉得为韦蕊说话的机会来了。但他不敢贸然造次。他斟酌着字眼,观察着修长林的表情变化。把韦蕊最近的情况作了一个简略的汇报,一些话憋在他心里已经很久了,虽然他尽量控制着情绪,用一种平和客观的叙述口气。但他并不知道,他的这种情绪上久蓄的压抑和语句上的谨小慎微,就像国画里的轻笔白描,不知不觉已经活画出一批人的脸面来,其中,话到嘴边,他还是犹豫着略去了老婆丘桂玉的段落。这样一来。最鲜明的人物当然就是毛馆长和钱进副书记了。
  修长林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只是提醒老凌,这些话在别人面前就不要说了,包括宣传委员陈胖子那里。
  老凌说,我以20年党龄来保证,我说的全是真话。
  修长林笑了。老凌,我理解你。但有些事情咱们不忙下结论好吗,你先去把韦蕊给我请回来。你就说,是我请她回来的。
  可是,有些事情不说清楚,她是不肯回来的。老凌固执地说。
  修长林拍着他的肩说,她不回来,怎么会说得清呢?就算有些事情要说清楚,也是需要时间的。咱们现在请她回来,不已经表明态度了吗?
  老凌转身离去的时候,修长林又叫住他,老凌啊,你那三间破楼,站在那儿也够寒碜的,该怎么修。打个报告来吧。
  走出修长林书记的办公室,老凌站在乡政府院子一角的老枣树下发了好一会儿呆。他的眼角有些湿,心。还在怦怦狂眺。为自己?为韦蕊?还是那三间破楼?好像都是,又都不是。他把一个攥紧的拳头慢慢举到自己眼前,赌咒似的自言自语: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你再来啊,你再来啊,老子早晚要收拾你!
  
  第十章
  
  小姑妈说,验血结果还没有出来。
  韦蕊是在高烧了一天一夜之后被小姑妈强行送进医院的。最初的十几个小时里。她不断地说着含混不清的胡话。韦小桃简直愧疚死了,韦蕊的失败让她有一种犯罪的感觉。一个太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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