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缘去来
作者:徐 风
韦蕊作为分管副局长走进文昌宫,是在一个刚下过雨的下午。她的身后。只跟了局办公室主任崔耀中。走过莲池的时候。韦蕊突然停下来环顾四周,说,今天怎么看不到毛小雄?平常,他总是在这里给莲花拍照的。崔耀中随口说,他呀,神经病一个!韦蕊说,我倒总是觉得,他心里是清醒着的。崔耀中看韦蕊说得认真,忙改口说,是,是,小雄拍照还是不错的。
按规矩。新来的局领导总是在馆长陪同下,先到各个科室巡视一遍。然后召开一个中层以上干部会议,彼此作一番表态。韦蕊说,大家都熟悉,程序就免了吧。开个全体会议,我和大家说说心里话。
韦蕊和毛馆长握手的时候说,毛馆长,你瘦了。
毛馆长的反应有些迟钝,目光空洞,好像没听清韦蕊的话。
郝阿姨老远就尖着嗓子一路喊过来,韦局长。总算把你给盼来了!
她肉颠颠地奔过来,上去就和韦蕊拥抱。好像分离的骨肉终于团圆了一样。
人们留意到韦蕊的神态里,有本能的抗拒感;但是,韦蕊给足了她面子,她没有后退,而是顺着她。让她抱着,一直到她松开,并且用一只肥嘟嘟的手去擦其实并不存在的眼泪。
这下好了。这下好了,你总算回来了!郝阿姨还在制造激动,并且用语言陪衬着。她索性挽着韦蕊的胳臂。向大家展示着她和韦局长的亲密关系。这时候,崔耀中不客气地制止她了。老郝啊,不要拉拉扯扯嘛。
大家面面相觑。
会议室的气氛有些沉闷,主要是毛馆长状态不佳。他好像得了重感冒,嗓音沙哑。郝阿姨却显得异常活跃,她在认真地点名,终于她发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薛荔居然没来!她当着大家的面。用手机找到了薛荔。她的口气有些严厉。今天是全馆欢迎韦局长。这么重要的会议,你难道不知道吗?什么?在医院看病?你这病也生得太及时了吧!不行啊,你得立即到馆里来!
韦蕊示意让郝阿姨把手机给她。
郝阿姨加重语气地说。薛荔。韦局长要和你讲话。
韦蕊接过手机,温和地说:薛荔吗?我韦蕊呀,听说你身体不好,那你就好好休息,及时用药,馆里?你就不用来了,回头我去看你好吗?
薛荔好像只回了一句话,看韦蕊的表情,大家猜不出她说了一句什么。
这一刻,大家都屏住了呼吸。韦蕊讲完了,大家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郭圆圆发现,毛馆长的脸上没有表情,而郝阿姨则有些尴尬。
崔耀中简单地说了几句开场白,就请韦蕊讲话。
韦蕊只讲了三句话:一,她是从文昌宫出去的,这里是她永远无法改变的娘家;二,她当这个副局长,完全是机遇,这个机遇如果给了别人,别人可能会比她干得好;三,当初她在这里工作的时候,肯定有不少缺点错误,也得罪过人,今天她愿以最大的诚意向大家表示歉意,也希望得到大家的谅解,并且,从今天起,希望所有的恩怨能够一笔勾销!
她说完了,就缓缓地站起来,对着大家鞠了一躬。
这个举动完全出乎大家的意料。短暂的静场之后,是突然爆发的掌声。美术部主任老郑甚至站了起来,冲动地举起两个拳头表示敬佩。
不一会儿。有人给韦蕊递了一张字条。打开一看,是龙飞凤舞的一行字:你终于长成了修竹。
韦蕊知道是谁写的。但她脸上没有表情。
她宣布散会。大家站起来的时候,她说,请毛馆长留一下。
人们注意到,毛馆长听了这句话,就像突然被霜打了一样。
崔耀中吃不准自己该不该留下。他迟疑地走到门口,可能他感到了什么不妥,就又折了回来。
韦蕊说,崔主任,我想和毛馆长单独谈谈。
崔耀中赶紧走出去。轻轻地带上了门。
韦蕊站起来给毛馆长倒了一杯水。说,毛馆长,你是我的老领导。以后咱们一起好好配合,把工作做好,好吗?
毛馆长垂着头,嗓音低哑地说,我知道,我该谢幕了。
韦蕊温和地说,不,好戏才刚刚开始呢。你要保重身体。
毛馆长看了她一眼,又垂下了头。
韦蕊说,有一件事,我该向你认错,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毛馆长惊讶地抬起头。
韦蕊说,毛馆长还记得吗?当时为了《盾牌舞》能够上经贸节开幕式,我曾经和你通过一个电话。
毛馆长脸上的肌肉痉挛了一下。
韦蕊说,我当时实在没有办法,就说把这个电话录了音,其实我根本就不懂怎么录音,我也不可能录音。那是急得没有办法骗你的。今天。我要向你道歉!
毛馆长长叹一口气说,韦蕊,你不要说了。我……对不起你。
韦蕊看着他,血一下子涌上了脸。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心里好像被什么噎住了。她眼睛里闪过一种凛然的光。毛馆长分明是看到了,他突然颤抖起来。时间仿佛凝固了,四周安静得有点骇人。
韦蕊终于平静下来,说,毛馆长,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韦蕊说出这句话,就好像艰难地迈过了一道坎。
接着,韦蕊关切地说,今天怎么没见到小雄呢?
毛馆长说,他病了。
什么病?
毛馆长直愣愣地说。神经病。
韦蕊觉得,毛馆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点精气神都没有了,像一具躯壳。
郭圆圆等了一个星期。才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和韦蕊单独说话的机会。她改编了巴尔扎克的一句名言送给韦蕊:文昌宫的一些人就是这样,要么把你踩死,要么拜倒在你脚下。
在她看来,这一段时间,文昌宫等于经历了一场地震。有的人,心理上已经死过几次了,还有的人正在死去;有的人正在想方设法反戈一击,写揭发材料呢,据说,那口气就像文革时期的大字报;但有的人却不买账,她特别提到了薛荔。她简直是一个死硬分子,在听到韦蕊要来文化局当副局长的第一时间里,她的情绪几乎失控。在办公室里大声嚷嚷,说这个世界简直混账!她的心脏还出现了早搏,这证明她心里有鬼,而她的态度非常顽固,她甚至在私下的场合说,让韦蕊回来,完全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是对文化局所有干部群众的一个极大的嘲讽。
至于毛馆长,据说他夜夜失眠,医生说他得了严重的抑郁症。实际上他已经不能履行馆长职责了。
按照郭圆圆的说法,一场由韦蕊带来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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